出院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终究被家中熟悉的、带着阳光和猫咪气息的温暖所取代。
许昭阳恢复得很快,除了脸色还需要时间养回从前的红润,
精神气已经回来了大半。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办理了出院手续,一方面是自己实在不喜欢医院那股挥之不去的味道,
另一方面,他敏锐地察觉到江淮在医院后期愈发沉默和紧绷的状态,
以为他只是不适应那里的环境,想着回家或许能让他放松些。
江淮的脚伤还需要时间,走路时仍有些微跛,需要借助手杖,但身体已无大碍。
只是那份“无大碍”之下,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时刻紧绷的神经和沉重的心事。
医生再三叮嘱,要求江淮半个月后必须回医院复查脚部恢复情况。
家
推开门的那一刻,多多喵呜一声就从沙发上窜了下来,围着两人的脚边疯狂打转,
尾巴竖得老高,用脑袋使劲蹭着许昭阳的裤腿,又去嗅江淮拄着的手杖,
发出咕噜咕噜的巨大声响,像是在严厉谴责这两个两脚兽这么久不回家。
“好了好了,多多乖,我们回来了。”
许昭阳弯腰把猫捞起来,蹭了蹭它毛茸茸的脑袋,脸上露出了出院后第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容。
他环顾着熟悉的家,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地板上,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灰尘和猫咪的味道,一切都和他们离开时一样,却又仿佛隔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还是家里舒服。”他感叹道,深吸一口气,感觉连日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江淮站在门口,看着许昭阳抱着猫、沐浴在阳光里的侧影,心中百感交集。
这温馨平静的画面,是他拼尽一切也想守护的,却也是他用谎言堆砌起来的脆弱泡沫。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拄着手杖慢慢走进来,尽量让自己的步伐看起来自然些。
许昭阳放下猫,走过来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一个小行李包,
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胳膊:“慢点走。饿不饿?我先烧点水,给你泡杯蜂蜜水?”
这细致入微的关怀像针一样扎在江淮心上。他躲闪了一下目光,轻声说:“……我自己来就行。”
许昭阳没当回事,笑了笑,转身去厨房烧水。
江淮看着他的背影,手心再次渗出冷汗。
半个月后的复查……像是一个遥远的刑期提醒。
他不仅要面对身体可能的恢复情况,更要面对医院那个可能布满顾明渊眼线的环境。
家,这个本该是最安全的港湾,此刻却也无法让他真正安宁。
他只是暂时,将自己和昭阳,一起安置在了一个用谎言编织的、看似平静的玻璃罩子里。
许昭阳将温热的蜂蜜水放在江淮手边的茶几上,玻璃杯壁凝结着细密的水珠。
“饿不饿?”他问,声音带着刚回家后的松弛。
江淮像是被从很深的水底拉出来,猛地回过神,有些仓促地摇摇头:“……还好。”
许昭阳看了他一眼,没再多问,转身走向卧室:“你躺会儿休息一下,我出去一趟。”
出去? 这两个字像细针一样刺了江淮一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你去哪?”
许昭阳正在卧室里利落地换下医院的床单,闻言探出头来,脸上带着一点无奈又好笑的表情,仿佛在说“你怎么这么黏人”。
他走过来,很自然地伸手揉了揉江淮的头发,动作轻柔:
“就去楼下超市买点东西,冰箱都空了。很快回来。”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度。
江淮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点了点头:“……好。”
听到关门声轻轻响起,确认许昭阳真的离开了,江淮一直挺直的脊背才像是突然被抽掉了支撑,微微佝偻下来。
他缓缓吐出一口一直憋着的气,仿佛这样才能稍微顺畅地呼吸。
独自一人待在这个充满两人共同回忆的空间里,愧疚感和罪恶感如同潮水般再次席卷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但奇怪的是,比起许昭阳在身边时那种需要极力掩饰的煎熬,此刻只有他一个人,那份痛苦虽然尖锐,却反而变得……纯粹了一些。
至少,他不用在昭阳温柔的目光下扮演一个若无其事的骗子。
他可以短暂地卸下那沉重无比的面具,允许自己瘫倒在沙发上,将脸埋进还带着许昭阳气息的抱枕里,独自吞咽这份无人能知的苦果。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多多跳上沙发,挨着他蜷缩下来,发出细微的呼噜声,用尾巴轻轻扫过他的手臂,带来一丝微不足道却真实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