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阶段的结束,仅仅是更艰难旅程的开始。
随着第二阶段——“钢铁与神经”(weeks 14-26)——的展开,训练的难度陡然提升,尤其是在露娜亲自执教的第一层级。
如果说第一阶段是旨在“摧毁并重建自我”,那么第二阶段的核心,就是“与装备深度融合,成为武器和外骨骼的大师”。
训练重心发生了根本性转变。
外骨骼整合训练成为了每日耗时最长(6-7小时)、也最折磨人的项目。
在专门建造的、模拟了各种复杂地形的综合训练场内,30名学员穿着沉重的m-5 “神盾”脑控外骨骼系统,开始了与这套精密而强大的单兵装备的“磨合”。
基础融合课程从最细微的力量控制开始。
学员们需要穿着外骨骼,用机械手指小心翼翼地拾起一枚鸡蛋而不捏碎,或者操作精密的工具进行微型电路板的焊接。
这要求他们对脑控指令的输出有着极其精准的微操,任何一丝杂念或情绪波动,都可能导致力量失控。
易普拉欣在这方面展现出了惊人的耐心和专注力,或许这与他长时间摆弄精密无人机零件有关。
神经适应性训练则更像是一种酷刑。
在一个特制的、可以模拟战场极端压力环境的密闭舱内,强光频闪、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持续不断的剧烈震动同时袭来。
学员们必须在这样足以让普通人精神崩溃的环境中,保持冷静,并同时完成多项复杂的脑控指令——
比如,一边控制外骨骼稳定姿态抵御冲击,一边进行精确瞄准,还要分神处理加密通讯信息。
许多学员在这里败下阵来,出现呕吐、眩晕、甚至短暂的精神恍惚。
易普拉欣同样面色苍白,汗如雨下,但他那双深色的眼眸却始终死死盯着目标,靠着那股源自仇恨的惊人意志力,硬生生地扛了下来。
战术应用训练将外骨骼的性能发挥到极致。
穿着“神盾”进行室内近距离战斗,要求队员们学会利用外骨骼的爆发力进行迅捷突入,同时又要避免强大的力量破坏建筑结构或误伤队友;
长途奔袭和攀越障碍则考验着外骨骼的续航能力和机动性;
而模拟在火力压制下拖带重伤员撤离,则是对力量控制、战术配合和心理承受力的综合考验。
极限测试更是充满了实战的残酷性。
教官会人为制造外骨骼系统故障,或者将能源耗至红线以下,要求学员在系统性能严重下降甚至部分功能失灵的情况下,继续规划并执行任务,包括利用残存电量进行最后的突击,或者完全依靠自身力量在系统宕机后继续作战。
高级武器专精训练也与外骨骼紧密结合。
动态射击场上,学员们需要穿着外骨骼,在复杂的地形上进行高速冲刺、急停、翻滚、跳跃,并在移动中完成对突然出现的目标的精准射击。
外骨骼提供的稳定性使得这种高难度射击成为可能,但也对射手的平衡感、节奏感和脑体协调能力提出了极致的要求。
战术协同训练则强调团队配合。
步枪手与机枪手需要在外骨骼的辅助下,实现无缝的火力衔接和交替掩护,甚至要演练在激烈交火中快速进行弹药的共享和补给。
远距离精确射击课程,则充分利用了外骨骼提供的超强稳定性。
学员们趴伏在狙击阵位,外骨骼的支架与地面牢牢锁定,几乎消除了所有的生理颤动,使得中远距离的狙杀精度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水平。
易普拉欣在这里找到了新的用武之地,他结合自己对弹道和环境的敏锐感知,进步神速。
夜间课程的内容也随之升级。
外骨骼系统理论不再停留在表面操作,而是深入剖析m-5系统的软件架构、各类传感器的工作原理、复杂的能源管理和分配系统,甚至开始接触系统可能存在的软件漏洞以及潜在的反制措施。
这对学员的理论功底提出了极高的要求。
高级战术理论开始涉及更复杂的小队战术编组、在不同敌我态势下的火力分配原则、如何有效地组织实施伏击与反伏击、以及更专业的侦察与巡逻技巧。
基本电子战与通讯课程则教导学员如何在外骨骼系统集成的通讯模块辅助下,进行安全、高效的小队内部通讯,并初步了解如何识别和应对常见的电子干扰手段。
考核方式也变得更具挑战性。
除了常规的理论考试,更注重实践,尤其是模拟系统在关键时刻发生故障后,学员的现场排障能力和应急处置能力。
还有复杂的战术想定作业,要求学员在限定时间内,根据给定的情报和资源,制定出详尽的小队行动方案。
第二阶段的训练强度和要求,相较于第一阶段,堪称指数级增长。
即便是经过了第一阶段残酷筛选留下的30人,在进入第二阶段的短短一周(第14周)内,就再次出现了明显的分化,又有数人因无法适应这种“人机合一”的高强度、高精度要求,或因在极限压力下精神崩溃而被无情淘汰。
训练场的空气中,仿佛时刻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考验着每一个人的肉体、神经和灵魂。
而易普拉欣,这个背负着沉重过去的少年,依旧在人群中沉默而坚定地前行着。
他操作无人机时的那种冷静与精准,似乎正逐渐融入到他对“神盾”外骨骼和手中武器的驾驭之中。
仇恨的火焰在他心底燃烧,驱动着他去掌握一切可以用于毁灭的力量。
在这座沙漠中的钢铁熔炉里,他正一步步地将自己锻造成一柄更为锋利、更为致命的复仇之刃。
在外骨骼整合训练的“基础融合”环节,易普拉欣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困难。
与操纵无人机时那种如臂使指的感觉不同,当他的思维需要通过神经接口去控制庞大的“神盾”外骨骼进行精细操作时,总会出现微妙的延迟和偏差。
他试图用操纵无人机传感器的那种极致专注去控制机械手指,结果却因为精神过度紧绷,导致力量输出不稳。
在一次模拟拆弹训练中,他险些用机械手指捏碎了模拟爆炸物的核心引信。
“停下!”
露娜冰冷的声音切断了训练。
她走到易普拉欣面前,头盔面罩透明化,露出那双眼睛,紧紧盯着他。
“阿布·巴克尔,你在想什么?”
她的问题直接而尖锐。
“报告顾问!我在尽力控制力量输出!”
易普拉欣喘着气回答,汗水顺着额角滑落。
“尽力?”
露娜冷哼一声,“你的‘尽力’差点让我们所有人提前收工!看看你的神经信号反馈图!”
她指向旁边监控屏幕上一片混乱的波形,“波动剧烈,毫无节奏!你在用意志‘硬掰’它,而不是在‘引导’它!”
她一把抓过易普拉欣戴着传感手套的手,力道之大让他微微一颤。
“感受它!”
露娜的声音压低,“外骨骼不是你身体的敌人,也不是你复仇的工具!”
“它是你肢体的延伸,是你意志的放大器!”
“把你的仇恨暂时收起来,把你的注意力放在‘感觉’上——感觉关节液压杆的伸缩,感觉伺服电机的嗡鸣,感觉力量在金属骨架间传递的反馈!”
“把它当成你身体的一部分,像你控制自己的手指一样去控制它,但不是用蛮力,是用‘意念’!”
她的话在易普拉欣脑海中炸响。
他一直以来,确实是将外骨骼和所有武器都视为向敌人复仇的利器,充满了对抗性的使用心态。
他依言闭上眼,努力排除杂念,不再去想那些血与火的记忆,而是尝试去“聆听”和“感受”外骨骼系统细微的运作。
起初依然生涩,但在露娜持续的、精准到苛刻的指点下,他混乱的神经信号波形开始逐渐变得平稳、有序。
“对,就是这样……放松手腕,意念集中在指尖……微调,再微调……好!”
当易普拉欣终于能用机械手指稳定地夹起一颗小小的螺丝,并精准地放入指定的微型孔洞时,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
他看向露娜,后者微微颔首,眼神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认可。
“记住这种感觉,”露娜恢复了一贯的冷峻,“在战场上,任何一丝多余的力量或延迟,都可能让你和你的队友送命。精准,比狂暴更有力量。”
这一次,易普拉欣深深地点了点头,他将这句话刻在了心里。
而在神经适应性训练的密闭压力舱内,角色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对调。
当强光、巨响和震动席卷而来时,易普拉欣反而展现出一种令人心惊的稳定性。
他仿佛将外部的一切干扰都隔绝开来,眼神死死锁定在目标上,脑控指令稳定地输出,尽管脸色苍白,身体在震动中微微颤抖,但操作几乎不受影响。
深入骨髓的仇恨,在此刻仿佛化作了一层隔绝外界干扰的精神铠甲。
反而是露娜,在监控着所有学员数据的同时,特别注意到了易普拉欣的这种异常稳定。
这种基于极端情绪的专注,虽然强大,但也可能是一把双刃剑,一旦情绪失控,或者遭遇更复杂的精神攻击,后果不堪设想。
她在训练后单独找到了他。
“你在压力下的表现,很特殊。”
露娜开门见山,“但你依靠的是什么?是仇恨吗?”
易普拉欣沉默了一下,没有否认:
“是的,顾问阁下。想到那些……我能忽略任何痛苦。”
“很好,强大的驱动力。”
露娜的语气听不出褒贬,“但记住,情绪是波动的,战场是瞬息万变的。敌人不会因为你的仇恨而变得仁慈,反而会利用它。你需要将这种专注,内化为一种不受情绪左右的本能。否则,当某一天,仇恨无法给你力量时,或者当敌人用更残酷的现实冲击你的精神时,你就会崩溃。”
她看着若有所思的易普拉欣,继续说道:
“我会全力以赴,将我所知的一切战斗技能、战术思维灌输给你们,帮助你们成为最强的战士。这是我的职责,也是我对王储的承诺。”
她的目光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但是,在我的队伍里,没有任何人的位置是稳固的。我随时准备淘汰任何一个不合格者,无论他有多么强烈的动机,或者曾经付出过多少努力。跟不上节奏的,适应不了压力的,无法达到标准的——结果只有一个,离开。你,也不例外。”
这番话敲碎了易普拉欣可能因为近期进步,而产生的一丝自满。
他深刻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给予指导时毫不保留,但执行淘汰时也绝不会手软。
她是一座他必须不断攀登,否则就会坠落的险峰。
而在高级武器专精,尤其是远距离精确射击和无人机高级应用课程中,易普拉欣的天赋得到了更大的发挥空间。
他能够巧妙地利用外骨骼的极致稳定性,将R-14m步枪的精度发挥到新的高度。
而他对于无人机技术的深刻理解,更是让他在模拟对抗中如鱼得水。
他不仅能熟练操控自杀式无人机进行精准打击,更能利用小型侦察无人机进行战术侦察、电子干扰,甚至引导其他队员的火力。
一次复杂的城市巷战模拟中,易普拉欣小组遭遇“敌方”重火力点压制。
他没有选择强攻,而是利用外骨骼的攀爬能力占据制高点,同时放出微型侦察无人机探测敌方位置和火力配系。
然后,他冷静地计算出最佳射击诸元,利用外骨骼稳定平台,一枪击穿了对方机枪射孔的薄弱点,为小组打开了突破口。
紧接着,他操控一架加装了噪音发生器的无人机,模拟出部队迂回的迹象,成功吸引了残余敌人的注意力,为队友侧翼包抄创造了条件。
露娜在监控中心全程观看了这次行动。
她没有出声表扬,但在训练结束后,她走到正在保养无人机的易普拉欣身边。
“战术选择不错,利用了自身优势。”
她平淡地说,“无人机不仅仅是攻击武器,更是态势感知和战术欺骗的延伸。你开始有点样子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
“但是,你对无人机的依赖度偏高。”
“如果遇到强电子干扰环境,或者对方有高效的反无人机手段,你的战术体系就会受到严重制约。”
“接下来,你需要加强在失去无人机支援下的纯步兵作战能力。”
“是!顾问阁下!”
易普拉欣大声回应,心中却是一凛。
露娜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他的弱点,迫使他不能停留在舒适区。
正是在这一次次严格的教导、一次次残酷的淘汰警告、一次次精准的弱点打击中,易普拉欣飞速地成长着。
他不仅在外骨骼操作和武器专精上日益精进,战术思维也开始从单纯的“摧毁目标”向更复杂的“完成任务”转变。
而露娜,也在教导这个特殊学员的过程中,不断完善自己的教学方法。
她对人性在极端压力下的表现,有了更深刻的洞察。
如何引导这种如易普拉欣般被黑暗驱动,但又极具天赋的士兵,对她而言,也是一种新的挑战和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