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盐运使,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是带着皇令来的,虽也并没有过多的难违他,但也在一直敲打,给他得只不过是南直隶的市场,并非是南直隶所产全部的食盐。
表态不管他在南直隶如何折腾,他可以不管,但绝对不能影响南直隶的产盐稳定,影响大明其他地区的食盐供应,影响大明的赋税。
李俊业心中咯噔一下,这官老油条,分明是想明哲保身,不想趟着浑水,卷入其中纷争。
一边是尾大不掉,握有刀剑的军头,一边是与朝堂千丝万缕的士商,上面还有态度暧昧,捉摸不透的皇权,明哲保身未必不是最好的办法。
最后那句话,分明是在给自己敲一声警棍,是在暗示他要处理好两淮灶户问题。
李俊业思考之后道:“陈御史,我只负责南直隶一京之盐务,两淮灶户虽然人数众多,但他们虽生产的食盐却大部分供应大明各地,供应南直隶的只占一部分而已,如果将两淮所有灶户的责任都推到我一人身上,这只怕是不妥吧!”
陈盐运使轻咳两声后,朝李俊业瞟了一眼,故作深沉地道:“你什么意思?”
李俊业道:“卑职再来时的路上就已经听说两淮灶户听信谣言,我要在两淮推行晒盐法,灶户们担心断了生计,故而民怨四起,群情汹涌。”
“可问题来了,我大明是有盐政的,食盐并不能私卖,我只卖南直隶之盐,就算我真的要推行晒盐法,也只需供应南直隶一地就够了,据我所知南直隶所需之盐,连两淮灶户产量的四成都不到,要说断生计,也只会断四成不到人的生计,可为何整个南直隶的所有灶户都被人鼓动,这显然不合常理。”
陈盐运使又轻咳了一声,“相信李总兵这么年轻就当上了从二品的武官还加授将军印,自然懂得官官相护这般道理,我等读的是圣贤书,尚且如此,何况这些蝼蚁般的灶户,其自然也会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盐运使虽然话说的直白,但话糙理不糙。
“是吗?”李俊业带着一种怀疑而威压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他,陈盐运使一双浑浊的老眼,不停地躲闪他得目光。
大乱之世,朝纲失常,虽按照官场惯例,他文官为左,但面对李俊业这样军头犀利的目光,陈盐运使不禁有些心虚,何况他还刚刚加授平北将军印,圣眷正浓。
“陈鹾使(鹾古代指盐,鹾使即盐运使雅称)实不相瞒,京师消息常规到达扬州,走最为便捷的水路话快则半个月,逆风时节,慢则二十多天乃至一个月,而今正是逆风开始时节,二十天之内消息绝对不能到达扬州。”
“可我在登州时接到扬州灶户消息时,只不过我离京之后二十二天,我问过送信之人,他从扬州到达登州日夜兼程沿途换马,用了八天的时间到达登州,那么意味着我离京之后十四天内扬州灶户就获知了消息。”
“你想说什么?”陈盐运使心中猛然一惊,他已经听到了弦外之音。
“我想说的事,如此短时间内能获知京师消息,只有一种可能,官方加急文书信函,可以通过驿站传达,短则七天,长则十天,就能到达扬州。”
“显然驿站传递的加急公文,普通小吏都很难接触到,更遑论那些盐户了,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有人将公文故意泄露开来,故意将这些可怜的灶户推上前头,想激起民变,以此反手将我一军。”
李俊业暗示说的已经很明显了,关于盐务的公文,朝廷肯定首先是发往两淮盐运司来,那么泄露的公文的定然就是盐运司的官员。
在场众官员,顿时脸一片红,一片白,好不尴尬与难堪。
“这些人可好狠毒了,不仅想坏我在南直隶的好事,还想我人头落地,可这些人也不想想,他们又纳了多少赋税,无有赋税朝廷如何养兵。”
李俊业凛冽地扫视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一字一顿的说道:“朝廷不能养兵,外虏内寇,谁来防备,他们的身家 性命,妻儿老小,万贯家财,谁来保护。”
显然李俊业的话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他虽然知道对于这些士商而言,根本就不会关心改朝换代,也不会关心民生疾苦,但他还是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能唤醒任何的人。
众人一片沉默,这句话实然是在抨击每个人的心口。
沉默了一会儿后,一个射穿红色官衣的人出声道:“李总兵多想了,京师到扬州交通发达,既然李总兵的人能用八天时间从扬州到登州,为什么别人的人就不能用十天时间从京师到扬州。”
“对啊!分明是李总兵多虑,过于想入非非了。”
除了陈鹾使依旧老态龙钟的端坐在那里不发一声,四周的官员纷纷跟着附和。
这个解释看似无懈可击,但是这能比吗?
自己的人之所以只花八天到达登州,不是靠的个人毅力和耐力日夜兼程,而是靠的是四海商会提前布置的密如血脉一般的商业布置。
运河沿线城市都有四海商会的各种分号、脚行、车行、货栈、码头,虽然不能和驿站相比,但也能做到沿途换马,且光马就跑死了两匹。
而普通的士商,他岂会有远见的提前就预设了这样的商业脉络,沿途不能换马,任他如何日夜兼程,也走不了多快。
这种问题一切只是合理推测,终究是拿不出任何证据,李俊业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浪费过多时间,点到为止就算了。
他睥了那绯衣官服一眼,见补上锈的是只云雁,乃是四品文官。
吖的,我对三品转运使称卑职,难道还要对你称卑职不成,李俊业毫不客气的横了他一眼,目光凶恶,那厮顿时感觉道后背一凉。
李俊业旋即笑了笑,看向他道:“不知阁下姓甚名谁,官居何职啊!我和陈鹾使说话,这里岂有你插嘴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