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厮气势顿时矮了一截,支支吾吾地道:“下官毕同,乃是两淮运同,拜见李总兵。”
话毕这厮便识趣的往后退了两步,站在角落里。
李俊业再次环视了一眼堂内的众官僚,最后将眼睛放在了陈鹾使的身上,停顿数息之后,大声地说道:“陈鹾使,恕我冒昧,灶户沸腾,实有隐情,南直隶所需之盐,不及两淮产量四成。”
说到这里停顿片刻后,盯着陈鹾使,再次一字一句的说道:“本总兵也算是给陈鹾使一个面子,那我就管四成灶户吧!至于其他六成灶户是死是活,会不会民变,到时皆与本总兵无关。”
“你……”陈鹾使,意识到李俊业对他自称“本总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无礼,气得七窍生烟,但好似又拿他无任何办法,右手指了很久之后,终于软绵绵的落下。
“陛下给我南直隶盐利是要我养兵,陛下给我加授平北将军印,是要我北伐,当今关外战火纷飞,无论是陛下还是朝廷,皆以关外战事为首要任务。
“若是让本总兵发现有人徇私枉法,从中作梗,耽误我凑饷北伐,贻误战机,到时候不要怪我在陛下面前,参尔等一本,也让尔等试试本总兵官腰中剑利否?”
耽误北伐,贻误战机,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大堂内再次鸦雀无声,里面所有的人连大气也不敢出声。
李俊业再次瞟了这些人一眼,毫无顾忌的转身离去。
“啪”李俊业刚转身不久,陈鹾使火冒三丈的将自己座旁的一杯茶,连杯带盏的摔成粉碎,堂内众人皆愕然。
陈鹾使颤颤巍巍地从座位站起,如同一只恶兽一般瞪着吃人般的眼睛,从堂内众官脸上一一扫过。
“到底是何人将公文消息泄露出去的,识相的话自己现在就站出来,本官保证会从轻发落。”
大堂内继续鸦雀无声,他再次用吃人般的眼睛环视了众人一眼,每个与他目光相遇的人都纷纷躲避。
“说,到底是谁泄露出去的!”
“啪!”又一只茶杯连杯带盏的被他摔到地上,成为粉齑。
众皆默然,依旧是一片鸦雀无声。
如此再三,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尔等分明是要将我架着火上烤啊!”陈鹾使冷笑一声后,大声地道:“本官告诫尔等,要学会明哲保身,若非是又抄家灭族的利害关系在里面,切莫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枉顾身家性命,最后无论棋子如何,尔等都只不过是他人的一颗棋子,终于会追悔莫及。”
说罢!陈鹾使头也不回,微微颤颤地离去。
……
李俊业离开了盐运司后,时间还早,便马不停蹄的奔向另一个码头。
到了现在,李俊业方才意识到官场人脉的重要性,到了异地官场,他就如一个无头苍蝇一般,遇到的全是陌生人。
在四海钱庄一个伙计的带领下,李俊业又来拜见扬州盐政的另一个山头,两淮巡盐御史。
在伙计的带领下,没花多长时间,就来到了为扬州盐漕察院。
相比于盐政司而言,这盐漕察院都寒碜多了,外派御史甚至连正式的属官都没有。
李俊业看过他得简历,巡盐御史叫做刘昕乃是崇祯四年辛未科进士,蹉跎十年还在御史的位置雷打不动。
御史巡视地方时为代天子巡狩,权利很大,但任期很短一年一任,本质上还是七品小官,进士出身十年还在七品位置上打转,对于个人来说其实是很失败的。
御史刘昕,本在屋内查对账目,听说李俊业前来拜见,先是一愣,这么重要的人物来到了扬州,怎么自己一点消息都没有,旋即心中又一喜大步流星了走出了屋子。
“李总兵到此,真是蓬荜生辉,久仰刘总兵威名,今日终于能见尊颜,真是死而无憾。”
李俊业打量了一眼眼前的青衣小官,发现他很年轻,最多刚到而立之年。
而根据自己的情报,他却是崇祯四年的进士,意味着他真的能跟爽文一样,二十登科,实际明朝进士平均年龄在三十五岁左右,二十登科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李俊业拱手一礼,笑着道:“我刚从盐运司过来,本以为两淮巡盐御史也会如两淮鹾使那般老态老钟,没想到竟然如此年轻俊美,风度翩翩。”
刘昕一怔,听出了话中的味道来,他竟然如此不把陈鹾使放在眼中,毕竟这里是大门口呢!难免隔墙有耳了。
听到李俊业夸自己年轻,刘昕心中真的不是一般滋味,若在官场中来说,那么自己绝对属于年轻的范畴;可是眼前的少年,明明还要比自己年轻好几岁,已为从二品武官,镇守一方,却夸自己年轻,刘昕一时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夸自己还是在嘲讽自己。
“李总兵言笑了!”刘昕低头,借此掩盖自己的尴尬。
李俊业静静地看着他,发现这人虽为代天子的巡狩的巡盐御史,但是姿态并不高,反倒很随和,看样子更像是清流,也不知道两淮巡盐御史这肥差是怎么落入他手上的。
“刘御史,闲话少叙,我今日到此是为了盐政要事与你相商,还请行个方便,到时多支持我一下,无饷则无兵,无兵何来藩篱,这般道理我想刘御史想必必然清楚。”
不知道对面的底细,李俊业忍不住开始投石问路。
刘昕听完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这事还请李总兵放心,只要你一切秉公行事,我必支持于你。”
“为何?”李俊业有点纳闷了,他们之前并无任何交集,而这御史却回答的如此干脆,那拍胸脯的样子,那说话的神态,绝不是逢场作戏能装出来的。
刘昕抬起头大声说道:“那因为刘总兵是大明人心中的英雄,刘总兵是能打败建奴的人,刘总兵是真的能保护天下苍生的人。”
“实不相瞒,鄙人为涿州之人,家乡屡受建奴入塞蹂躏,崇祯九年,崇祯十一年建奴兵锋皆达涿州,乡民死伤枕籍,无数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吾家亦不可避免……”
刘昕越说越激动,眼睛红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