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旨,安王爷突染恶疾,终身幽禁安王府,无召不得擅自外出。”
第二天的早朝,皇上又发布了一条圣旨,字字如铁,回荡在金銮殿的穹顶之下,仿佛一道惊雷劈开晨雾,令满朝文武心头一震。
此消息一出,朝野上下皆惊奇不已,犹如投入静湖的一颗巨石,激起千层涟漪。
大臣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在朱红廊柱间悄然蔓延,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安王,就是那个朝鲜族妃子所生的皇子?
人们在记忆的深处翻找着那个模糊的身影——生母出身异族,早年失宠,于深宫中寂然离世。
而安王自幼便如影子般存在,既无显赫功绩,也无锋芒言行。
在众皇子争权夺利、结党营私的喧嚣中,他始终独坐一隅,从不抛头露面,亦从不参与朝议,连每年的宗室大典,也常以身体不适为由缺席。
可就是这样一个从不被重视、近乎透明的王爷,为何突然被冠以“恶疾”之名,遭终身幽禁?
这禁令来得蹊跷,措辞含糊,既无太医会诊的明文公示,也无宗人府的审案记录,仿佛一道凭空而降的天罚。
难道是真的染上不治之症,怕疫气蔓延,故而封锁王府?
可若真如此,为何不见太医院遣医送药,也不见钦天监择地避煞?
更令人费解的是,禁令中“无召不得外出”一句,分明带着惩戒意味,而非单纯的隔离之意。
亦或,安王暗中触犯天威,窥探机密,甚至勾结外藩?
有人低声揣测,说曾有内侍在深夜看见安王府灯火通明,似有密信往来;也有人说,安王精通奇门遁甲,曾在先帝陵前夜观星象,口吐谶语,惹怒龙颜。
朝臣们议论纷纷,各怀心思,却始终不得其解。
那座深藏于皇城东隅的安王府,自此被高墙封锁,外面重兵把守,如同一座沉默的谜宫,掩映在梧桐树影与斑驳宫墙之间。
听到安王的消息,躲在深宫深处的欣嫔如坐针毡,仿佛那消息是一把利刃,直直刺入她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夜色如墨,她独坐于烛火摇曳的偏殿,指尖冰凉,思绪翻腾不休。
窗外风声簌簌,竟似耳语般传来不安的预兆。
她辗转反侧,终是无法入眠,脑海中不断浮现安王可能掀起的滔天巨浪,那不仅是权力的更迭,更是她多年隐忍布局的生死考验。
翌日天刚破晓,欣嫔便密令心腹太监,悄然将梁王引入偏殿。
母子二人在重重帷帐之后低语密谈,殿外守卫森严,连一只飞鸟都难以靠近。
他们从朝局说到人心,从暗线谈到伏兵,整整一日未曾踏出殿门一步。
言语间,杀机暗涌,权谋如织,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正悄然铺展,只待时机成熟,便要将对手一网打尽。
直至暮色四合,天边最后一抹残阳隐没于宫墙之后,一只通体漆黑、羽翼如墨的信鸽悄然从殿后高台腾空而起,振翅如风,直冲云霄。
它身形矫健,飞行轨迹隐秘而迅捷,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密信使者。
然而,这一幕早已落入两双敏锐的眼睛,雪舞与紫丫早就藏身于宫苑深处的花影之间,远远望见那黑影掠空,彼此对视一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与警觉。
无需言语,二人默契十足,立即展翅追去,如两道轻烟融入渐暗的天幕。
很快,雪舞和紫丫便追上了黑色信鸽。
“这位兄弟,急匆匆的,这是去哪儿啊!”雪舞一边振翅疾飞,一边故作关切地喊道,声音却藏着几分戏谑与试探道:“是要出远门吗?这世道可不太平,孤身一人多危险,不如我们兄弟俩陪你走一程?”
“吆,腿上还绑着纸条呢!”紫丫紧随其后,语气夸张地附和,“看来是重任在肩啊!巧了,我们正闲得发慌,护送你一程,也算积点功德。”
这是怎么回事呢,也太反常了!
黑色信鸽心头一紧,羽翼微颤。
它常年往返于密道之间,送过无数次情报,却从未遇过如此“热情周到”的同行者。
“原来是二位大哥。”它强作镇定,语气恭敬却不容拒绝:“多谢二位大哥好意,兄弟我独来独往惯了,轻车熟路,不必劳烦二位。”
“那怎么行!”雪舞朗声一笑,身形一转,已如疾风般掠至信鸽前方,双翅展开,宛如一道银白屏障,硬生生截断其去路。
紫丫亦心领神会,猛然拔高,盘旋于信鸽头顶,如一片阴影笼罩其上,形成上下夹击之势。
信鸽心中警铃大作,只得仓促减速,仓惶调转方向,试图从左侧突围。
可雪舞如影随形,依旧不紧不慢地挡在前方,仿佛早已预判它的每一步动作。
黑色信鸽无法,只好再转向右,再加速,再俯冲——可无论它如何变向、如何奋力振翅,雪舞始终如一道流动的墙,稳稳封住它的前路。
而紫丫则如天罗般悬于上方,压迫感愈来愈强,逼得它不得不一次次降低飞行高度,羽翼几乎擦过宫墙的琉璃瓦。
就在它即将飞出皇宫禁地,掠过那棵百年古槐的刹那——树梢深处忽地爆出一道黑影,迅如鬼魅,快若闪电。
一只铁钳般有力的爪子猛然探出,精准无比地将黑色信鸽牢牢擒住,连挣扎的余地都未曾留下。
黑色信鸽在扑腾着翅膀坠落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恍然与不甘——原来,从它起飞的那一刻起,便已落入了精心编织的罗网。
那两只看似偶然相遇的鸽子,眼神交错间暗藏讥诮,飞行路线刻意引导,竟是为了诱它偏离正途,落入敌手。
自己竟如此轻易地成了棋盘上的棋子,被利用、被截获,连传递的使命都化为泡影。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一道黑影如风般掠入。
影卫无声落地,双手托举,一只通体乌黑、羽翼微损的信鸽静静卧于掌心。
“娘娘,属下幸不辱命。”声音低沉如铁,字字铿锵。
萧寒一步上前,接过信鸽,指尖一挑,便从信鸽细小的腿环上解下那卷几乎与羽色融为一体的纸条,毫不迟疑地将其递向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