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那枚晶莹剔透的药丸竟在空中缓缓悬浮,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托起,随即泛起一圈圈涟漪般的光晕。
刹那间,光影流转,虚空中竟交织出一幅朦胧而温润的画卷——那是许多年前的冬日御花园,梅花如雪,冷香沁骨。
少年模样的太上皇与少女时期的老太后并肩而立,红梅映照着他们清俊与娇俏的面容。
雪花悄然落在他们的肩头,融成细小的水珠,而他们的笑声却如风铃般清脆,在寂静的宫苑中久久回荡。
那时的他们,还未被权谋与岁月磨去天真,眼中只有彼此,心中唯有暖意。
这幻象并非凭空而生,而是药丸中蕴藏的灵韵,悄然引动了人心深处最柔软、最真挚的记忆。
它不疗皮肉之伤,却直抵灵魂之渊,唤醒那些被尘封已久的温情片段。
太上皇望着那虚影,身形微颤,眼底如古井泛起涟漪,泛起一层薄薄的水光。
他喃喃低语,声音轻得仿佛怕惊扰了那段旧梦:“原来……林丫头给的不是药,是让我们重拾当年那颗相知相守的心,那颗,曾许下‘执手偕老’誓言的心。”
老太后凝视着那幅幻影,眼角早已湿润,声音微微发颤:“是啊!林丫头蕙质兰心,聪慧如她,怎会不知我们口角不断,心却从未真正远离?她这是在用记忆提醒我们,那些吵吵闹闹的日子,终究抵不过一个相视而笑的清晨。”
“老头子,以后我们再也不吵架了,好不好?”她转头看向太上皇,眼中泪光闪烁,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与坚定:“哪怕你又倔得像头牛,我也……不跟你顶嘴了。”
太上皇怔了怔,随即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一种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意。
“好,当然好。”他轻轻握住老太后伸来的手,仿佛握住了半生风雨后的安宁。
他低声应道,语气里竟有一丝少有的妥协与宠溺,“以后孤再也不骂你了,凡事……都听你的,你说了算。”
“不,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老太后轻轻摇头,指尖抚过他布满岁月痕迹的手背,柔声说道:“以后遇到事情,我们商量着来,哀家也不会再任性,不会再为了一句话、一点小事就闹脾气,我们……已经是走过了大半辈子的人了,该学会彼此体谅,彼此珍惜。”
两人相拥而笑,那笑容里,有悔悟,有释然,更有历经沧桑后终于重拾的深情。
原来,最珍贵的良药,从来不在药炉之中,而在记忆深处,在相守的每一刻,在愿意低头说一句“我错了”的勇气里。
黛玉与皇上尚未站稳脚跟,一阵喧闹之声便如潮水般涌来,打破了宫内的宁静。
那声音夹杂着怒意与悲切,仿佛积压已久的火山骤然喷发,直冲云霄。
“三日之期早已过去,我要见皇上!”赫连烈的声音如雷霆炸响,震得檐角铜铃轻颤。
他立于宫门前,双目赤红,衣袍凌乱,显然是多日未曾安歇。
他紧握拳头,指节发白,声音中透着压抑不住的愤懑与不甘:“皇上是不是在耍我们?为何避而不见?莫非天子之言,竟如儿戏不成!”
与此同时,丽妃伏跪于青石阶前,素白的裙裾沾满尘土,泪痕纵横的脸庞写满哀戚。
她颤抖着双肩,声音哽咽却字字泣血:“求皇上……皇后娘娘成全我们……五十年啊……整整五十年的相思与守候,难道就这般化作泡影?当年一别,音讯全无,我日日焚香祷告,夜夜梦回旧时庭院……请皇上、皇后娘娘开恩。”
她的哭诉如寒夜孤笛,凄婉入骨,却无人敢上前劝慰,空气仿佛凝固,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就在此时,皇上的声音如惊雷般响起,低沉而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之怒道:“你们在做什么!”
他缓步而出,龙袍翻动,眸光如电扫过众人,“成何体统!皇宫大内,岂容尔等喧哗吵闹,如市井泼妇般失仪失礼!朕一言九鼎,何须向尔等解释?”
话音落下,四下骤然寂静,黛玉立于皇上身侧,眸光微闪,望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却如明镜般澄澈。
“圣旨到!”萧寒身着朝服,立于御阶之侧,声音清朗如钟,回荡在金殿之上。
他双手展开明黄圣旨,神情肃穆,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五十年来,赫连烈忠心耿耿,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功勋卓着,堪称社稷栋梁;其与敏儿姑娘两心相悦,情深意笃,历经风雨而坚贞不渝,情比金坚,感人至深。朕览之动容,心甚欣慰,特赐二人良缘天成,结为连理。自即日起,赏银千两,允其携手江湖,白首不离。”
圣旨宣毕,满殿寂静如深潭,忽而一阵清风穿廊而过,卷起朱红帘幕,似天地也为之动容。
赫连烈单膝跪地,铠甲铿锵,眼中却泛起微光,仿佛五十年铁血征途,终在此刻化作柔水。
敏儿立于殿心,素衣如雪,发间只簪一支银蝶,蝶翼轻颤,似要破空飞去。
她缓缓上前,声音如泉击玉:“民女……谢主隆恩。”
丽妃娘娘在宫中多年,听到圣旨上称自己不是丽妃娘娘,而是敏儿,明白皇上的深意。
丽妃娘娘已经去世多年,如今的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敏儿。
丽妃喜不自胜,再次躬身道谢。
皇上含笑起身,亲手扶起二人,“江湖路远,侠骨柔情,方是人生至境。”
话音未落,殿外忽有鹤鸣破云,一只白鹤自天际翩跹而下,绕殿三匝,竟于丹墀前齐齐俯首。
众人惊愕,黛玉却面带微笑地轻声道:“此乃祥瑞,天道亦成全。”
当夜,宫灯如星,赫连烈与敏儿并肩立于城楼。
他解下披风裹住她微凉的肩,低语:“从此烽火不扰,唯有你我踏遍千山。”
她笑而不语,取出一枚铜铃,铃声清越,似唤醒沉睡的江湖。
不久,一叶扁舟已泊于月色江心,等待载走一段传奇,开启另一段风月无边的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