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曾欺骗娘娘。”枕越面无难色,“风平浪静,安分守己,她最近着实是这种状态。”
后土娘娘罕见地露出一种近乎嗤笑的笑容:“你不曾欺骗我,她却欺骗了你。”
“我知道。”枕越平静得很,甚至反问一句,“她有没有这样骗过别人?”
“你真傻。”后土娘娘摇摇头,不忍心再瞒着他,“这个狠毒的孩子……她想要你的心。”
枕越目光一瞬间凝滞。
但我的心已经在她那里了。
“一颗你自愿献给她的心。”
我是……自愿的。
“就是你那颗能跳的心。”后土娘娘专注地观察他脸上的每一处神情变化,“她要你做她的替死鬼,替她走完她的死局。”
“我没想到,你这傻孩子竟真的自愿给了她,图的什么?”
“现在你的心在她那里,魂魄与她扯上了干系,她稍作手脚,就能让天书将你当成她,然后你便也替她去死了。”
“你以为她真的会爱上你?”
枕越感到,自己好像有一瞬间回到了做木偶的那会,神色总是呆呆的,思绪迷茫,周围发生的事他看不懂。
“她不会。”
“偷来的心怎么会爱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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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夕听到风声,急着找到后土娘娘那里,果不其然,那木头就站在那,娘娘已不知去了何处,大概特地将这个烂摊子交给她处理。
“你……去见过娘娘了?”她抓住枕越的手。
枕越依旧平静地站着:“嗯……”
今夕看他的神色,已猜的八九不离十,她急着说道:“我可以解释……”
枕越在她的解释前先一步开口:“你要我的心,我可以直接给你,给你……你要的,都可以给你……但我现在更想看看,没了这颗心,你还会不会爱我。”
不等今夕回答,他便自顾自开口:“应该是不会的,你没有心,又怎么会爱呢?”
“我不要你的心。”今夕将他手握得更紧,“我还给你。”
“它已经在你这里了。”
“我说我还给你。”
“它已经在你这里了,你要怎么还回来?”
今夕这才明白那些言外之意,捧起他的脸,看着他涣散的目光重新汇聚:“好,不还,不还了……”
“你的心在我这,它以后也只会有我一个人,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不管娘娘了,好不好?”
“离开这里……去哪?”
“去人间,带着你新的身份,带着我人间的名字,什么天书神女……我们离开这里,永远不回来。”
“这是骗我的么……”枕越反握住她的手,不待她开口,便让魔果见到了他眼中的光景,“就算是骗我的,我也想赌一次。”
“好。”今夕展颜,“等下次,娘娘带我去见神女,我们抓住那次机会。”
娘娘在一颗果子和一块木头最如胶似漆的那一年,将他们俩一齐带去天外。今夕与枕越相约:她先想办法脱身,在出口等着他。
她就站在这等着他,快了,就快了,只差一点……
只差一点,她就能抓住幸福。
“找到啦。”
辨别出身后并非枕越的声音,今夕心底一滞。
神女精准地拦住了她的去路:“原来你们在这。”
今夕戒备地站直身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神女微笑:“你那点心思怎么可能瞒得住娘娘呢?”
“瞒不住的……”神女绕过她身侧,拎起她一缕发丝,“娘娘也就叫我在这拦你了。”
“哦不对,是你们。”她竖起一指,特地为其中几字加了重音,“你,和,我的刀。”
“你什么意思?”今夕听懂她的指代后皱眉。
“就是这个意思。”神女开心地回答,“那可是我的刀。”
“你怎么不去想想,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为什么那条蛇会那么凑巧地给找来个倒霉鬼?”
“真的有那么巧吗?”
“那蠢蛇。”神女说着抬手掩唇,“你以为你真的有什么朋友吗?我随便挑唆几句,它就按着我的圈套走啦,你以为它凭什么帮你呢?”
“不要自作聪明啦,从你盯上他,到如今他站在你的面前,都是被安排好的,不过我没想到,你倒是真的有本事……还真的让他自愿把心送给你了。”
今夕错开身子,使发丝抽离她的指间,只问了一句:“他知道么……”
“他……”神女似乎等这个问题等了好久,缓缓地放下手,斜眼看着她,“他为什么不知道呢?”
“他是我的刀。”神女着重强调了一下“我”。
“他从一开始就听得见我的声音,他当然知道自己是我的刀。”
“不然为什么要傻乎乎地接近你这个灾星呢?”
神女为魔果解惑后,邀功一样凑到她面前:“你猜是谁教给我的?”
今夕错开视线:“不想猜。”
“是后土娘娘。”神女见她真的不想猜,贴心地为她揭晓谜底,“她说,我是她最喜欢的孩子啦。”
“嗯。”
今夕呼出一口气。
遥记年少那会,温柔的女人摸着她的头发,说她聪明,女人告诉她,她是她最喜欢的孩子了。
原来,你骗骗我,我骗骗你,这一场局便持续到了至今。
遭到打击的魔果会做出什么事来?神女走了,她还在这里等着枕越,现在她也有了心,终于也体会到被骗的感觉。可是她是灾祸啊,她身上纠缠着千万年的怨念,要怎么去大度呢?
她想杀了枕越。
她甚至忘了,他已经是个替死鬼了,她现在只要他死,死在她手里。
他们是枝与果,骨与血,被撕裂分开的两个半身之间的关系,他们之间,注定要一个勾动来另一个,一个将另一个吞噬,他们这才能在寒冷的地狱里长相厮守。
“姜晚棠。”
枕越终于躲过所有的眼线,奔赴到灾祸面前,在此之前,他畅想,他要赠姜晚棠一场婚礼,就像人间的夫妻那样,穿着艳红的婚服,他们背叛了天地,又没有父母,但只要彼此之间虔诚相拜,就也算作礼成了。
“我来的不算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