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有了心的魔果与没了心的少年换了一种相处方式。
如果一个陌生人,不图回报地为另一个陌生人付出一切,是什么?
是爱。
如果他的胸腔早已空洞,而他的心在另一个人的胸膛的里跳动呢?
也是爱。
“你这是干什么?在这里搞事,娘娘会认为是我指使的。”
少年一身白衣,身量见长,即将步入青年的范畴,而他的神色有种超脱年龄的沉稳,杀了人却云淡风轻,没什么情绪起伏,“我不喜欢听见他那样说你。”
事情起源于,一个鬼差没能在今夕那里得了好处,随口骂了一声灾星,这话叫枕越听了去,他随手折了魔果树上的枝干,行云流水般刺进鬼差的脖颈,那鬼当场魂飞魄散。
“那样说我?”今夕怔了一下,“我本来就是灾星,他又不是胡说八道。”
“灾星?”他笑笑,仗着身量俯视她,“那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你是我一个人的灾星,就够了。”
今夕第一次被他弄得语塞,一时无言,只得皱起眉头看着他。不仅如此,她心绪混乱,尤其是胸口沉闷,胸腔中那颗骗来的心不住地跳动,愈发热烈。
今日再次被娘娘带去天外,她每年都会被带到此地一次,任务即是与神女在这场棋局中博弈。
只是,她一次也没赢过,这次也一样。
“老规矩。”神女抓过今夕伸出的手,送到嘴边咬下一口。
正当她如此前一样,感受着气运流失时,一只手徒然出现打断了这一过程。
“你要对她动手?”今夕攥住他的手,“你疯了,她有什么事,我们都得完蛋。”
枕越被截住的手攥紧拳,小臂青筋就快要挣开皮肤,他面色上却一脸无畏,就好像在说“看她不顺眼,怎么了”。
“你能不能冷静点?”今夕咬牙切齿,拽着他、青年离开棋局,边走边斥。
被甩在身后的神女一脸茫然:“分手了?”
十八层的雪域,魔果一把将人甩开:“你到底想干什么?”
七年前还没能偷到心的她任凭想破脑袋都想不到,七年后被逼着喊出这种话的变成了她。她不是感觉不到,这些年她身上有了一些毫无价值的情绪,而这个人,这块木头,偏偏在这种时候招惹她。
“你觉得我能干什么?我只是爱你,这都是为了你好,你为什么要误会我?”青年云淡风轻,饶有耐心地给魔果温酒。
“我误会你什么了?”今夕一手揪起他的耳朵,打断了他的“云淡风轻”,“我看是你误会娘娘的慈悲心了,敢动神女,你我都得陪葬,明白了么,蠢货?”
枕越左耳被拽得通红不说,这会还得配和她的身量俯身,脖子都要断了,想了许久,他道:“你似乎不长个子了。”
“你再说话我撕烂你的嘴。”今夕指着他警告。
在枕越闭上嘴后,她又开口:“我已经给了你新的身份,现在回到人间你便可以忘记一切,只做魔域唯一的枕越,你为什么不走?”
枕越不语。
今夕等了许久,忽而想到了什么,崩溃道:“我现在允许你说话了,不撕你的嘴!”
“因为我爱你啊。”
“我那都是骗你的。”魔果崩溃的情绪起起伏伏,她没有想到,这过河拆桥的计谋这么难实施。
“你在人间有新的人生,那是对你的补偿,回去吧。”今夕近乎请求,“你真的以为,留在地狱娘娘会放过你?蛇的下场就是你今后的下场。”
“你不爱我,枕越,回去吧。”
“姜晚棠,我爱你。”他执着于她人间的名字,似乎对此有什么畅想,叫着她的名字,同时也纠正她的措辞,“我爱你,你才是我新的人生,哪怕这一切都是假的,我们的灵魂缠在一起不是假的。”
“……”
今夕原是小看了一块木头的执念,七年前作为初学者,她还难以精准掌控他人的欲念,以致于她当时没有摸清,这块木头想要的,不是做人,不是成为真正的枕越,而是被在乎,
他想要的是爱。
“你真的不走?”
“不走。”
“我偷了你的东西。”
“送给你了。”
“记住你这句话,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对你有愧疚之心……”
他的拇指蹭过她下唇,而后毫不犹豫地俯身,送上自己的唇,她们呼吸交融,从未有哪一刻如这般亲密。
这阴差阳错的爱令魔果感到后怕。
他们如果彼此相爱,今夕便不想要他的心了。
……杀不杀他?
所以,在他满眼眷恋,将温好的酒递到她面前时,今夕有在认真考虑,要不要喝他递来的酒。
“姜晚棠。”
碰到酒杯的手顿了一下。
“我爱你。”
在她放空的目光被杯底短暂地遮挡过一次后,杯中酒已被一饮而尽,温酒入喉,誓言已沉淀在杯底。
谁也想不到,人间的两世,她与他都死于荒诞的酒局。因果轮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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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土娘娘找到了“士之耽兮”的那位。
“你似乎忘了我的话。”
“娘娘何出此言?”
“我让你看着她,你倒把自己给搭进去了,还不如那条蛇。”
后土娘娘一步步走下阶梯,向他走近:“编一些谎话骗我,孩子,你真的觉得我有那么好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