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敢？觉得自己不配？还是害怕最后都会失去？”
今夕看着失控的少年带着局面走向另一个自己无法预见的方向，开口道：“闭嘴，松手。”
枕越没有松手，也没有闭嘴：“既然你也知道没有资格转世，这是真的，为什么不再去见她一面？”
“你不敢，你宁愿在这里诱导我，都不肯给谁看看你正在长出来的心。”
“我没有心。”今夕抽回手，恨恨地看着他，“你真是疯了。”
“没有疯，姜晚棠。我答应你帮你们见证，这次我是自愿答应你，我会见证你是如何长出心来。”
“你既然已经知道我是骗你的，为什么还……”
“不如我来帮你祈祷，祈祷姜晚棠和她的母亲，重逢。”
今夕有很多抓不住的东西。
她曾得到过一条狗，她是喜欢的，但被娘娘丢了出去。
“娘娘，我为什么不能有人的感情？”
“有了人的感情，你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去死呢？”
枕越牵着她手，她跟在他身后反复想起这两句话，想着想着，她便也来到了三途河畔。
原来，她早已不知不觉变成了人。
“我对你感到抱歉。”今夕站在三途河中央，挡住鬼魂的去路，“其实我是骗你的。”
“我会死，我不会转世，所以我无法到人间做你的女儿。”
“但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如果我是一个人，那这就是我对你爱。”
“阿娘，你们人间都是这样称呼的吧？”今夕也不知鬼魂现在还能不能听得见，这个女人看自己的神色总是那么温柔，“我是姜晚棠，这是我人间的名字，你记住这个，我们的缘分就永远不会断。”
“这一百年，你在地狱里陪着我，我们，早已是母女了。”
压在心头上的沉石终于在这一刻出现裂痕，破裂崩塌的声音在她心头鸣响，她也在慢慢变成人不是么。
所以在鬼差催促，她的母亲最后对她笑了一次，转身，在三途河中愈行愈远。
失神的，变成了今夕。
“等……等等……”
“等等！”
“等等，我还有话要说。”
“你们别拦着我，一炷香，我只要一炷香！”
“直到我死都再也见不到她了，您连这个机会都不想给我吗！”
她歇斯底里，在三途河追啊追，不顾鬼差的警告，追啊追，追到娘娘知晓她发了疯，派人将她遣送了回去。
今夕只有那一刻情绪是流露的，悲与愤交加，她又将目光放在了这个幻想自己是人的木头身上，或许因为曾经有了什么，现在又什么都没了，她觉得被人摆了一道。
“我说什么来着？”雪中树上原本该盘着一条蛇的枝头上已经空无一物，她却还觉得那上面盘旋着一条蛇，吐着信子，对她低语，“不如杀掉吧。”
“要杀的。”今夕不再握得住那面铜镜，看着它脱落在雪地上，“他中了咒，我会驱使他把心给我。”
“你又忘了，你要的不仅是一颗心，更得是一颗自愿交予你的心，是一个甘愿替你去死的证明。”
今夕道：“至少他写下我的名字那刻，是真心为了我，这便是他自愿中的咒，与我无关，至于剩下的，我愿意去赌。”
“你去哪？”
今夕找到枕越：“我带你去见你母亲吧。”
“你说什么？”枕越抽回手，警惕地思索她这是又打的什么算盘。
“你没有犹豫的机会，就这一次，你知道的，喜怒无常的我改变主意是很容易的事。”
今夕错过他身侧，往他朝思暮想的方向前进，理智本该告诉他，魔果不怀好意，这是场骗局，入了这局会万劫不复，可是行动先于理智时，一切为时已晚。
她与枕越这场赌局设在了人间。
他设想过很多与母亲相遇的场景，每一次都充满希冀，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他终于如期盼的那般站在母亲面前，母亲一手欣慰地牵着一个男孩，询问他晚上想吃什么，男孩雀跃地拍手，那张与枕越相像的脸天真烂漫，诉说着母子二人的幸福，
最后，他们与怔愣的少年擦身而过，如同随便两个在街头相遇的陌生人。
真是造化弄人……任凭她的亲生儿子辜负他，下一世她还是一心一意地找到他，与他再续未完的亲缘。
直到现在，这也还是他这块木头永远也理解不了的，人心。
吱呀作响的竹马，他坐在上面嬉笑摇晃，母亲坐在一旁弹唱，不时叮嘱他要小心……
这原是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
他是木头，是冒牌货，无论再像，他也不是真正的枕越。
就算如此，就算如此……
传说，深海中有一只食人秘密的女鬼，游荡在海底，日复一日地找寻落水者。正因她知晓落水之人的秘密，才能轻易抓住他的心，不着痕迹将人拖入水底，直至窒息。
“你是谁啊？”
少女轻抚他的头发，这冰冷的海底他唯一听到的声音告诉他，给他一种错觉，叫他觉得，他没有被抛弃，他是有人在乎的。
“我是你啊。”
女鬼以秘密窥探落水之人的欲望，叫他心甘情愿交出自己的心。
从这一刻起，她与他灵魂交缠、互换，命格错乱，这段孽缘终于展开序幕。
“我给你一个新的名字，就叫枕越，你是枕越，新的枕越，只不过不是你母亲的枕越，你只是枕越。”
“不要告诉娘娘，谁也不要说，因为……”
“你是我的刀。”
“我的。”
枕越在那窒息的海底醒来。
他掌心覆在胸口，莫名感觉没了之前那种沉闷的感觉，甚至从未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轻松。
“我怎么了？”他疑惑地问魔果。
魔果道：“你刚刚说，你爱我，可不许反悔。”
“我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