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雄踞秦晋豫三省之交,素有“第一关”之称。
然而今日,这扼守咽喉的要塞,却成了阻碍李承乾宏图的一道铁壁。
薛仁贵勒住战马,眯眼看着前方。
原本平坦的驿道,此刻却被碎石泥土覆盖,活像一张被巨人撕裂的巨口,狰狞地嘲笑着人力之渺小。
“山崩?”薛仁贵冷笑一声,这崩得也太“及时”了点吧。
他翻身下马,走到那堆乱石前,伸手摸了摸,泥土还很新鲜,甚至带着一丝湿气。
“分明是人为的!” 他心中暗骂,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
守关的校尉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薛将军,真是不巧,山体滑坡,驿道阻塞,恐怕一时半会儿难以通行啊。”
薛仁贵皮笑肉不笑地回敬道:“校尉大人,这‘山崩’的消息,传得可真快啊。长安城那边刚‘崩’,你这潼关就跟着‘崩’了,莫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校尉脸色一僵,干咳了两声:“薛将军说笑了,这乃是天灾,下官也是无奈啊。没有兵部的通行令,谁也不敢放行。”
“兵部?呵呵……”薛仁贵心中冷笑,这分明就是李泰那厮在背后使绊子,想阻止《工科试章程》送达洛阳。
“那依校尉大人之见,这章程该如何送达洛阳呢?”薛仁贵语气冰冷,眼神如刀,看得校尉心里发毛。
校尉眼珠子一转,阴阳怪气地说道:“这个嘛,下官也无能为力。除非……薛将军能飞过去。”
薛仁贵懒得再跟他废话,转身对身后的飞骑吩咐道:“弟兄们,卸鞍!咱们走水路!”
说罢,他走到一旁早已荒废的秦渠边,仔细观察了一番地形。
这条古渠虽然年久失修,但水流尚且通畅,足以绕过这“山崩”之地。
众人卸下马鞍,将绳索捆绑在马匹身上,然后利用斜坡的原理,将战马缓缓拖拽过渠。
薛仁贵一边指挥,一边感叹这“斜面运重术”的妙处——真不愧是殿下传授的奇技淫巧,关键时刻还真能派上用场!
处理完战马,薛仁贵又命人将马车拆解,扎成木筏,将那珍贵的《工科试章程》草案小心地放置在筏子上,顺水漂流而下。
为了防止文书受潮,他们还用油布层层包裹,可谓煞费苦心。
三日后,洛阳留守府的官员看着送来的湿漉漉的草案,以及那张写着“路断马不行,道在人心通”的字条,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薛仁贵,真是个狠角色!
夜色如墨,崔知温提着一坛杜康,悄然来到沈婆的住处。
沈婆卧病在床,气息奄奄,看到崔知温,不禁苦笑:“你呀你,一把年纪了,还搞这些偷偷摸摸的勾当。”
崔知温跪在床前,沉声道:“沈婆,我此来,是想求您一件事。”
沈婆咳了几声,吐出一口鲜血,虚弱地问道:“是为了那帮丫头片子吧?”
崔知温点点头:“如今我儿也在学那‘韩十四’的字,并非为了功名利禄,只因他曾救过街坊邻居。若连这点光都不许亮,我崔氏门楣,不过是一座活坟!”
沈婆叹了口气,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当年太宗皇帝也曾想让女子入仕,只可惜……
她挣扎着起身,从佛龛的夹壁中取出一份卷轴,递给崔知温。
“这是……”崔知温打开卷轴,只见上面赫然写着《贞观女学令》,还有太宗皇帝的御玺!
“这是当年太宗皇帝亲手拟定的诏令,可惜后来……哎,不说了。”沈婆摆了摆手,不愿再提当年的往事。
崔知温紧紧握着卷轴,心中激动万分。
有了这份诏令,女子入仕就有希望了!
冷宫废井旁,武媚娘以炭灰在墙上写下“工科夜课”四个大字。
二十八个宫婢围在她身旁,
“比例要精确,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武媚娘一边讲解药剂配比,一边在墙上写下公式。
一个宫婢怯生生地问道:“媚娘姐,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武媚娘冷笑一声,将手中的炭块扔进井里:“怕什么!前有沈婆焚档护我,后有三百匠子破题证道!我们不是在犯禁,而是在替大唐补命脉!”
夜深了,讲课结束,宫婢们将写满字的墙皮刮下来,撕碎吞下,以防泄密。
她们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仿佛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华阴道观,李承乾站在一口残破的古钟前,凝视着上面的铭文:“声振九野,道随音传”。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在山谷间回荡。
李承乾心中一动,问道:“若将算题刻于钟内,晨钟一响,满城皆算,可否?”
一旁的钟楼杂役韩九沉吟片刻,说道:“音有长短,若以不同钟频代数,或可传简码。”
二人连夜试铸“五音算钟”。
初成时,钟声嗡鸣,竟使村童随声背出“勾股定理口诀”。
李承乾看着眼前这口奇特的算钟,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太极殿内,李二揉着眉心,批阅着洛阳送回的《工科试章程》修订稿。
突然,他“啪”地一声合上竹简,龙目圆睁,指着其中一行字,怒道:“岂有此理!女子,可试工科职?这……这成何体统!”
魏征立于一旁,捋了捋胡须,轻声道:“陛下,沈婆昨夜去世了,临终前烧了三十年记档,只留下一句话——‘女人不是影子,是火把’。”
李二愣住了,沈婆是他父皇留下来的老人,最是稳妥忠厚,这临终遗言……耐人寻味啊。
他沉默良久,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哎,这世道,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忽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那个送药箱的韩十四……朕记得,他是不是有个女儿?”
内侍躬身答道:“回陛下,确有一女,年十二,已在西市‘养元堂’帮衬着配药,据说一手调配的伤药,效果奇佳,人称‘小神农’。” 窗外,晨钟骤响,钟声浑厚悠长,带着一丝奇异的律动,仔细听,竟像是……《工科歌》的旋律?
李二闭目,一滴泪落于奏章“准入资格”四字之上。
他缓缓睁开眼,眼神深邃而复杂,低语道:“准了。” 然后,他拿起朱笔,在奏章上重重地写下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