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拓凛叹气,但又觉得这样也挺好,起码染儿这一世不再亏欠于任何人,也不会再胡思乱想。
记得上一世,北辰渊死后,她做了好几天噩梦,夜里时常惊坐而起。
虽她从未说过梦魇内容,但夏拓凛知道,她始终耿耿于怀没能救回北辰渊。
如今这样,留他一命,既全了她的执念,也让她再无挂碍,能将心思全然放在自己与往后的日子上。
见夏拓凛发呆,凤轻染上前半步,伸手环住他的胳膊,仰脸问道:“王爷,这一世,我又多了个娘,不知韵诗娘如今怎样了?”
夏拓凛回过神,反握住她的手,神情变得柔和:“放心便是,林韵诗一家,我都已安排妥当。”
“只是去北辰寻你这段时间,凌君墨频繁去庄子那边,暗卫有飞鸽传书给我,信中说没看出他有伤害那一家子的举动,我便没从中阻拦,毕竟他们本就是亲戚关系,我只吩咐暗卫继续监视。”
但实际上,知道染儿没穿到那具身体上,他便对那具躯壳没了半点情愫,甚至都很少再去关注,只剩对亲戚间往来的寻常考量。
紧接着,他又把追魂的身份已澄清、凌君寒的异瞳被揭穿、荣国公府已丢了爵位,以及丽妃已被打入冷宫等事,告诉了凤轻染。
至于凌君墨,上一世他便没做特别过分的事情,这一世竟比上一世还要老实,且经常做善事,所以暂时没动他。
夜晚,两人相拥着聊了很多,凤轻染也将自己现在这个身份的信息全都告诉了夏拓凛。
第二日,凤轻染将墨莲印遮住后,便和夏拓凛一块儿去了庄子。
得知夏拓凛到来,林韵诗连忙领着家中老幼与仆从迎了出来。
众人刚到院门口,林韵诗便率先屈膝,身后的家人与仆从也齐齐跪伏在地:“民妇拜见焱王殿下!”
凤轻染注意到了林韵诗身侧的外祖母,忙上前几步,将她搀了起来:“外祖母,快请起!”
外祖母身子一僵,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错愕:“姑娘,您……您叫我什么?”
凤轻染尴尬到挠头,红着个脸解释说:“老人家莫怪,是我唐突了,实在是您眉眼间的慈祥,与我那已故的外祖母太过相像,方才一时恍惚,竟认错了人。”
夏拓凛见状,立刻上前一步,伸手揽过凤轻染的肩头,目光扫过院中跪伏的众人,开口解围道:“大家都起来吧,这位姑娘名唤鹤衔霜,是本王的心上人,她方才睹人思亲,一时情切,还望大家勿怪。”
林韵诗起身时,目光落在凤轻染脸上,心头竟莫名涌上一股亲近感,越看越觉合眼缘,忙笑着上前:“鹤姑娘瞧着就暖心,快随我进屋,外头风大,咱们屋里喝口热茶暖暖身。”
凤轻染闻言心头一暖,眼眶微微发热,连忙低头掩饰道:“多谢夫人,您这般慈爱,倒让我想起家中长辈了。”
林韵诗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眼角眉梢尽是暖意:“好孩子,往后常来庄子上坐坐,就当是自己家。”
凤轻染含泪点了点头,顺势挽住林韵诗的手臂,与她一同往厅堂走去。
夏拓凛望着两人相携的背影,眼底漫开柔和笑意,缓步跟了上去,只觉这般温情安稳的模样,正是他心底一直期盼的往后光景。
一行人刚步入庭院,便听一阵欢笑声传来。
凤轻染下意识停下脚步,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上一世的自己正拉着纸鸢,在院中雀跃奔跑。
不远处石凳上,凌君墨手持画笔,目光落在少女身上,笔尖正细细勾勒着眼前景致。
林韵诗见凤轻染驻足凝望,笑着上前半步解释:“鹤姑娘莫怪,那放纸鸢的是小女轻染,作画的是我外甥君墨。他今日来,是为提亲想娶小女,这亲上加亲的事,我瞧着也挺好。”
凤轻染闻言瞳孔剧颤,身后夏拓凛亦是神色一凛,眼底掠过诧异之色。
凤轻染迅速敛去惊容,扭头看向林韵诗:“原来是这样,倒不必打扰他们,且让他们自在玩耍,我们先进屋说话。”
众人依言往厅堂走去,落座后仆从很快端上热茶,青瓷杯盏里飘着淡淡的茶香。
凤轻染指尖贴着杯壁,只陪林韵诗聊些庄子里的收成、外祖母的身体近况,半句未提院中提亲之事。
待两杯茶饮尽,她轻轻放下茶盏,目光透过雕花木窗望向远山:“今早露水重,山茶花开得格外精神,晨光里瞧着,倒像是缀了满枝的玉铃铛,风一过便要叮咚作响似的。”
夏拓凛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当即放下茶盏起身:“既然霜儿喜欢,本王陪你去采几枝,晨露未曦时摘的花,插瓶最是持久。”
林韵诗等人闻言连忙起身,由林韵诗开口说道:“山茶花丛在院后坡上,庄子里的人都熟路,我让仆从领着二位去,也好帮着拾掇花枝。”
夏拓凛摆手:“不必麻烦,有本王陪着霜儿逛逛便好,寻常散步罢了。”
林韵诗听了也不再坚持,携众人将他们送至廊下,又叮嘱道:“那二位慢些走,午膳备了新鲜果蔬与时令山珍,还请王爷与姑娘务必在晌午前回来用膳。”
夏拓凛与凤轻染点头致谢,二人沿着青石小径缓步往院后坡上走去。
待转过一片竹林,确认四周无人后,凤轻染倏地停下脚步,压低声音道:“王爷,凌君墨会不会也重生了?他这般殷勤接近‘凤轻染’,莫不是想得到凤女,从中谋利?”
夏拓凛先是与她对视片刻,随即缓缓颔首,声音里带着几分凝重的认同:“你我倒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他上一世虽不算出格,却也绝非这般安分,如今又偏偏盯着‘凤轻染’提亲,这般反常的举动,不像是单纯改了性情,倒更像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目的恐怕就是冲着凤女的身份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