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舞辻无惨知道,玉壶的死,不全是这群废物的错。
入侵者很强,强得超出了预料。
那瞬间爆发的速度,甚至连自己都没看清轨迹。
上弦们没有轻敌,甚至可以说是布下了天罗地网。
但最后的结果,也只是让对方手里的日轮刀化作的残骸。
即便理解,但无惨依旧怒火中烧。
他的意志,他的血液,他赋予他们的强大力量。
他无法容忍自己的造物,这群本该是完美生物的上弦鬼,如此轻易地被一个区区人类抹除。
面对鬼舞辻无惨的斥责,原本在看到陈羽武器碎裂,准备趁势再次发动围杀的上弦鬼们,动作齐齐一滞。
恐惧。
源自血脉源头的绝对支配力,让所有鬼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半天狗的四个分身,喜、怒、哀、乐,四张面孔上的情绪瞬间被抹平,只剩下空白。
他们匍匐在地板上,身体抖动得如同风中残叶。
妓夫太郎佝偻的背弯得更低,瘦骨嶙峋的身体缩成一团,仿佛想把自己藏进影子里。
堕姬美丽的脸庞上血色尽褪,以最敬礼的方式跪下。
她用手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生怕任何响动都会成为自己被处决的理由。
身为上弦之三的猗窝座,也单膝跪地。
他低垂着头,收敛了全身的斗气,那身引以为傲的武道意志,在创造者的怒火面前,不堪一击。
无惨是所有鬼的起点。
他的血,是他们的力量之源,也是束缚他们的最终枷锁。
只要他想,一个念头,就能引爆他们体内的细胞,让他们无论身在何处,都会化为尘土。
对死亡的恐惧压倒了战斗的本能。
他们不敢再看陈羽一眼,只是用最卑微的姿态跪伏,祈求着无惨的宽恕。
陈羽看着这滑稽的一幕。
这些刚才还想要杀死自己的上弦鬼们,现在全部都在无惨的怒火下入鹌鹑一样瑟瑟发抖。
敌人内部的崩溃,似乎比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要有趣。
原本在日轮刀破裂后,陈羽都打算掏出自己的“大宝贝”,给这群上弦一点小小的震撼。
现在,他不急了。
他甚至有兴致,想看看这场闹剧会如何收场。
“铮——”
空间中传来一声弦响。
鬼舞辻无惨身后不远处的空气,凭空扭曲,一个穿着华丽服饰的身影从中走出。
他手持一对绘着金色莲花的对扇,脸上挂着一种近似慈悲的微笑。
彩虹色的眼眸里,清晰地刻着两个字。
上弦,贰。
紧接着,另一个身影浮现。
来人身形高大,穿着一件紫黑相间的和服,腰间别着一把看起来生锈变形的武士刀。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站着,但那三对,总共六只血红的眼睛,却让整个空间的压力又沉重了几分。
上弦之壹,黑死牟。
“呀,无惨大人。”
上弦之贰,童磨,轻摇着金扇,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出来。
他的视线好奇地扫过下方跪成一片的同僚,最后落在鬼舞辻无惨那张英俊却扭曲的脸上。
“您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呢,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谁惹您生气了?”
他歪了歪头,目光越过猗窝座他们。
“咦?玉壶呢?他怎么没来?真是怠慢啊。”
他的语气天真又无邪,与现场这凝固的气氛格格不入。
无惨没有看他,视线依旧锁定在下方的陈羽身上。
那声音像是从地底挤出,带着岩浆的温度。
“你问我为什么生气?”
无惨的目光缓缓移动,扫过妓夫太郎,又扫过半天狗的四个分身,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堆发臭的垃圾。
“上弦之三,上弦之四,上弦之五,上弦之六。”
“他们四个,在自己的地盘,围攻一个杀了下弦的猎鬼人。”
他抬起一根苍白的手指,隔空指向下方的陈羽
那个男人赤手空拳,神态自若,仿佛在自家后院散步。
“结果,四个打一个,玉壶被对方反杀了。”
无惨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磨牙的质感,其中蕴含的怒火让猗窝座的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地里。
“四个打一个,被反杀一个。童磨,你告诉我,他们是不是废物?”
“哎呀呀,原来是这样。”
童磨脸上立刻露出夸张的惋惜神色,他用金扇掩住半张脸,但那双彩虹色的眼睛里,却只有看戏的趣味。
“或许不是他们太废物,是入侵者太强了呢。”
“而且死的居然是玉壶吗?哎呀,这可真是太可惜了。”
他自顾自地感叹起来,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惋惜。
“我还挺喜欢他做的壶呢。之前他送过我一个,我把一个不听话的女信徒的头砍下来,种在里面当盆栽,摆在房间里当装饰品,效果很不错。”
“本来还想着下次见面,让他再给我做一个更大更好看的,没想到就这么死了。”
“果然,对于艺术家来说,战斗还是太勉强了啊。”
童磨的话,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妓夫太郎和堕姬的身体抖动得更加剧烈,半天狗的几个分身恨不得能立刻死去。
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
这个上弦之贰,是个没有感情的疯子。
“闭嘴,童磨。”
鬼舞辻无惨的声音里带上了明确的杀意。
“我现在,没心情听你的废话。”
对于童磨,无惨发自内心的厌恶。
这个东西没有感情,不懂敬畏。
他口中的“无惨大人”,只是一种模仿,一种对力量的程序化反应。
他的存在,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精美人偶,一切情绪都是表演。
但无惨又必须承认,童磨很强,是一枚趁手的棋子。
童磨立刻收起了那副表情,金扇“啪”地一声合拢。
他双手合十,对着无惨微微躬身,脸上的微笑依旧,却多了一丝顺从。
“是,无惨大人,我明白了。”
他的态度转变极快,仿佛刚才那个喋喋不休的人不是他。
无惨懒得再看他。
这种流于表面的服从,他早就看腻了。
他的目光,越过童磨,落在了从出现开始,就一言不发的黑死牟身上。
面对自己最强的部下,无惨的语气确实缓和了许多。
黑死牟的强大,为他赢得了这份独一无二的地位。
“黑死牟。”
无惨开口。
“你对此事,怎么看。”
黑死牟的视线从下方的陈羽身上移开,转向无惨,微微垂首。
“那个人类,实力不俗。”
他的评价很中肯,没有为同僚的失败寻找任何借口。
“无惨大人,需要我出手吗?”
他的声音古井无波,仿佛斩杀下方的男人,与呼吸一样简单。
“不了。”
无惨拒绝了。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陈羽,那是一种审视货物的眼神。
“暂时还不需要。”
“没了日轮刀的猎鬼者,不过是拔了牙的老虎,掀不起什么风浪。”
无惨有自己的考量。
下弦已经被那个男人杀光了,上弦若是再死伤大半,谁来替他寻找那传说中的青色彼岸花?
棋子,就要有棋子的用处。
“猗窝座,半天狗,妓夫太郎,堕姬。”
无惨点着每一个名字,每点一个,那只鬼的身体就抑制不住地颤抖一下。
“你们玷污了上弦的名号,我对你们的表现,很不满意。”
“不过,我决定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一次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让四只鬼的心沉到了谷底。
“不如这样吧。”
“你们四个,谁能杀死这个入侵者,谁就能保留自己的席位。”
“至于剩下的人……”
无惨的声音拖得很长,欣赏着他们愈发恐惧的表情。
“就贬为下弦好了。”
这句话,比直接杀了他们还要残忍。
对于高傲的上弦来说,成为他们最鄙夷的下弦,是无法忍受的耻辱。
“去吧。”
“进行战斗,别让我再次失望!”
命令下达。
“是!”
猗窝座,半天狗,妓夫太郎,堕姬几乎是同时应声。
求生的本能和对耻辱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这一次,他们眼中再无半分轻视,只剩下你死我活的决绝。
陈羽再次面对围殴的局面。
虽然手中没有了日轮刀,但他心中一点都不慌。
他的视线越过眼前的几只鬼,看到了上方平台边缘的童磨与黑死牟。
他心中的喜悦越发高涨。
一网打尽的机会,就在眼前。
那就再耍耍好了。
陈羽只是抬起手,轻轻一捋额前的头发。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的整个人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的身形仿佛被拉长,黑色的短发染上了一层辉煌的金色,一双眼眸变成了如血的红色,里面满是俯瞰众生的傲慢。
一股君临天下的王者之气,从他身上扩散开来。
“你们真像肮脏的鬣狗一样……”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生物的耳中。
“只是消耗了本王的一把武器而已,有什么好骄傲的?”
话音未落。
他身后的空间,开始出现异变。
一个金色的光圈,如同水面上的波纹,凭空出现。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个,第一百个。
转眼之间,密密麻麻的金色涟漪在他身后展开,组成了一片壮观的,由光组成的阵列。
每一个光圈的中心,都探出了一件兵器的尖端。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每一件都造型古朴,每一件都流光溢彩,每一件,都散发着让鬼类灵魂战栗的气息。
上方的无惨,表情第一次变了。
童磨脸上的趣味也消失了。
黑死牟的六只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使用职阶卡变成成吉尔伽美的陈羽,看着已经冲到近前的上弦们,红色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情感。
“来,在这成千上万把宝具构成的洪流中,起舞取悦我吧!杂修们!”
身后那成百上千的宝具,瞬间激射而出。
金色的光雨,划破了无限城永恒的黑夜。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带着来自宛若神话的怒火,降临此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