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中涌出的触手封锁了所有闪避的方位,织成一张天罗地网,朝着陈羽席卷而去。
每一条都布满了不断蠕动的吸盘,表面渗出令人作呕的黏液,散发着海产品腐烂般的腥臭。
猗窝座的身形如鬼魅般向后飘退,双臂环抱胸前,退出了触手的攻击范围。
妓夫太郎也停止了狂笑,他那畸形瘦削的身体像没有骨头一样向后弯折,几个闪烁便躲到了远处一根粗大的木柱后。
那些黏糊湿滑的触手,即便对他这种食人恶鬼来说,也充满了生理上的厌恶感。
这些黏糊而又湿润的触手,除了玉壶,其他上弦都不想碰到。
面对这即将把自己挤压成肉泥的攻势,陈羽却一步未动。
只是笑的更加的热烈。
他将手中的日轮刀横于身前。
“魔力解放·风之呼吸·风王铁锤。”
伴随着低沉的吟诵,一股庞大的、近乎凝为实质的魔力从陈羽体内爆发,疯狂地涌入日轮刀中。
刀身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嗡鸣,青绿色的光芒从刀锷处亮起,瞬间包裹了整把刀。
下一刻,一股肉眼可见的透明气流以日轮刀为中心,形成一个不断膨胀的球体,向着四周无差别地席卷而去。
那不是风,而是被极限压缩后猛然释放的毁灭性气压。
地板再次发出了濒临破碎的呻吟,木质结构在气压的推挤下发出“嘎吱嘎吱”的断裂声。
那些冲在最前面的章鱼触手,在接触到高压气流的瞬间,表面的黏液和吸盘首先被剥离,紧接着整条触手被无形的力量从外到内层层碾碎,最终化作漫天飞溅的血肉粉末。
就那个从地底冒出的巨大陶壶,连同里面尚未涌出的触手,一同被这毁灭性的力量碾成了齑粉。
高压的疾风并未停歇,继续以摧枯拉朽之势向外扩散。
“什么!”
玉壶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掩饰的惊骇。
他藏身的陶壶表面在接触风压的瞬间就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轰然爆开。
但在爆开的前一刻,他的身影已经从远处另一个凭空出现的壶里钻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恐惧。
“好险好险,差点就被波及了。真是粗鲁的家伙,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
他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强作镇定。
猗窝座的表情凝重到了极点。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股力量足以将自己引以为傲的肉体彻底撕碎。
在那股压力袭来的瞬间,他全身的斗气已提升到了极致。
“术式展开·破坏杀·罗针!”
他脚下亮起冰蓝色的雪花阵法,凭借着对斗气的极致感知,他在攻击抵达前的一刹那,身体以一个常人无法理解的角度扭曲、侧滑,精准地闪避到了安全的立柱之后。
即便如此,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依然能感觉到被狂风刮过的刺痛,仿佛有无数钢针在上面划过。
妓夫太郎的反应同样不慢,他的身体变得虚幻,如同鬼影,在复杂的木质结构间几个闪烁,便避开了攻击的核心区域。
半天狗的四个分身更是各显神通。
代表愤怒的“积怒”将锡杖重重插进地里,杖首的圆环迸发出狂暴的雷电,与袭来的气流对撞,发出一连串爆响,勉强抵消了部分冲击。
代表快乐的“可乐”则用手中的枫叶团扇卷起一阵狂风,借着风势高高飞起,在空中发出愉悦的笑声。
代表哀伤的“哀绝”用手中的十字枪猛力向前突刺,枪尖释放出的冲击波与气流对撞,巨大的反作用力将他自己远远推开。
代表喜悦的“空喜”则展开巨大的双翼,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以极高的速度冲向了无限城的上空。
他们都躲开了。
除了一个鬼。
“血鬼术·八重带斩!”
堕姬从体内放出如刀刃般锐利的八条绸带,她没有选择躲避。
在其他上弦都选择退避时,她反而选择迎难而上,试图用自己引以为傲的缎带穿过攻击的缝隙,去建功立业。
她太想在无惨面前证明自己了。
身为一同晋升为十二鬼月中的上弦之陆,即便曾经亲手消灭了七位强大的柱,也改变不了其他上弦对她的藐视。
她知道,从木桶效应来说,自己就是上弦之陆中的短板。
正因如此,她才更想要证明自己。
“我要抢先割下他的头颅,献给无惨大人!”
然后,那毁灭性的暴风巨锤,就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她的身上。
“啊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划破了整个空间。
堕姬的身体像是被一座山正面撞上,引以为傲的缎带在接触风压的瞬间就寸寸断裂,化为布絮。
她的身体在一瞬间就被压得变了形,骨骼碎裂的“噼啪”声清晰可闻,整个人像个破烂的沙包般倒飞出去,连续撞穿了七八层障子门,最后“咚”的一声闷响,深深地嵌进了一面墙壁里,身体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姿态,一动不动。
虽然上弦的鬼不会这么轻易死去,但那副凄惨的模样,让不远处妓夫太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缓缓转过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看向墙壁上那个由妹妹身体造成的人形破洞。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风暴过后,死一般的寂静。
“堕……姬……”
妓夫太郎的声音低沉下来,不再是之前那般尖锐刺耳,反而带着一种从地狱深处传来的、饱含怨毒的回响。
“你……这家伙……居然欺负我妹妹!”
他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道,身上的黑色斑纹开始像活物一般蠕动,变得更加漆黑,并迅速向着四周的皮肤蔓延。
猗窝座皱起了眉。
“蠢货,自寻死路。”
他说的不知道是鲁莽的堕姬,还是即将要面对一个真正被激怒的妓夫太郎的陈羽。
玉壶从壶里探出半个身子,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哎呀呀,妹妹被打成那样了呢。这下可有好戏看了。愤怒,是多么美妙的艺术素材啊!”
半天狗的四个分身也重新聚集起来。
积怒:“不可饶恕!竟敢伤害我们的同伴!”
可乐:“哈哈,堕姬那个家伙,真是除了好看以外,一无是处!”
哀绝:“好悲伤啊……她一定很痛吧……”
空喜:“开心!太开心了!妓夫那家伙绝对要发火了!”
陈羽没有理会那些杂音。
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日轮刀。
一击“风王铁锤”,清空了全场,威力绝伦。
但是,这把从产屋敷耀哉那里借过来的日轮刀,在连续使用了两次“魔力解放”之后,也终于到了极限。
毕竟日轮刀的材料终究不适合当魔力的载体。
“叮……”
一声极其细微,但在此时却格外清晰的脆响。
一道细小的裂痕,从刀锷处向上延伸,出现在了漆黑的刀身之上。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么。”
陈羽在心中低语。
这把刀,无法再承受下一次“风王铁锤”了。
就在这时,一股庞大的恶意与杀意锁定了陈羽。
妓夫太郎动了。
他的身体微微下沉,周围的木质地板开始迅速腐朽,变黑,像是被剧毒侵蚀,冒出丝丝黑气。
“我要把你……蹂躏至死!”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怨毒与疯狂。
“血鬼术·跋扈跳梁!”
妓夫太郎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下一刻,无数道血色的斩击从四面八方凭空出现,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将陈羽彻底笼罩。
这些斩击不仅速度快,而且角度刁钻,每一道都带着能腐蚀血肉的剧毒。
猗窝座没有动。
身为崇尚武道极致的强者,他的双眼早已洞悉了战局的关键。
那道在陈羽日轮刀上蔓延的裂痕,虽然细微,但在他眼中却如同宣告死亡的判词。
在这暗无天日的无限城中,阳光根本照射不进来。
纵使对方的武义已经达到至高领域,即便对方的身体强度已然非人。
但失去了能够斩杀鬼的武器,猎鬼者便不再是猎人,而是待宰的羔羊。
猗窝座索性抱起双臂,将舞台完全让给因妹妹受创而彻底陷入癫狂的妓夫太郎。
他很好奇,在这种武器濒临崩溃的绝境下,这个男人要如何应对一个毫无保留,将自身所有怨毒与疯狂都释放出来的上弦之陆。
“哎呀呀,真是有趣的局面。”
玉壶也缩回了壶里,陶壶在木质地板上快速滑行,发出“刺啦刺啦”的摩擦声。
他不断变换着位置,像是在寻找一个完美的观赏席,一个能将这出名为“绝望”的艺术尽收眼底,并随时能亲手添上最后一笔的角度。
“杀了他!对,就是这样,杀了他!我要用他那副完美的躯体,赔偿我的壶,用他制作出我下一个完美的杰作!”
壶里传来他因兴奋而扭曲、沉闷的尖笑。
与此同时,半天狗的四个分身也心领神会地散开,积怒、可乐、哀绝、空喜,分别占据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他们或狰狞、或狂喜、或悲伤、或愉悦的表情下,是如出一辙的森然杀意,彻底封死了陈羽所有可能闪避和后退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