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庭院的另一边。
比起陈羽那边由主公产屋敷耀哉的亲自招待。
炭治郎这边的待遇就差很多。
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紫藤花架,被筛成无数枚晃动的光斑,零星地洒在铺满细白石子的庭院里。
空气中弥漫着清幽淡雅的花香,却丝毫无法冲淡那几乎凝成实质的肃杀剑气。
九道身影,或静立,或跪坐,如同九柄深藏于鞘中的绝世名刀,即便静默无声,其锋芒也足以割裂空气。
他们便是支撑着整个鬼杀队,站在所有剑士顶点的存在——“柱”。
水柱·富冈义勇,独自站在人群最外围,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将自己与周遭的一切隔绝开来,那张俊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峻得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川。
虫柱·蝴蝶忍,脸上挂着永恒不变的、仿佛用标尺量过的温柔微笑。
然而在那双美丽的紫色眼眸深处,却藏着一片化不开的冰海,寒意彻骨。
炎柱·炼狱杏寿郎,一头金红相间的长发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他双臂环抱胸前,身姿挺拔如松,那双明亮的眼眸中燃烧着正直与热情,强大的生命气息扑面而来。
音柱·宇髄天元,身材最为华丽高大,额上缀满宝石的护额与精致的妆容无一不彰显着他的独特美学。
他百无聊赖地用小指掏着耳朵,嘴里不耐烦地念叨着:“真是的,这家伙一点都不华丽啊。”
恋柱·甘露寺蜜璃,脸颊上泛着两团可爱的绯红,一双翠绿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紧张与期待。
她双手合十,紧紧贴在胸前,樱色的麻花辫垂在肩头,整个人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岩柱·悲鸣屿行冥,身材最为魁梧,如同一座不动如山的小丘。
他手持一串沉重的念珠,双目紧闭,两行清泪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滚滚滑落,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为世间一切苦难而悲悯。
霞柱·时透无一郎,是柱中年纪最小的一位。
他仰着头,空洞的眼神没有焦点,只是茫然地望着天空中的流云,似乎在思考着云下一秒会变成什么形状,对眼前剑拔弩张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蛇柱·伊黑小芭内,瘦削的身影栖息在树杈上,一条名为“镝丸”的白蛇亲昵地缠绕在他的脖颈,不时吐出信子。
他用那双异色的眼瞳,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庭院中央,眼神冰冷得像蛇的鳞片。
风柱·不死川实弥,满身狰狞的伤疤都在诉说着他过往的惨烈战斗。
他咧着嘴,面目凶恶,浑身散发着毫不掩饰的暴戾与狂躁,是九人之中,杀意最浓烈的一个。
此刻,这九道能轻易撕裂鬼怪的、令人敬畏的目光,都如利箭般聚焦在庭院中央。
那里,一个额头有着火焰状疤痕的红发少年,正被反绑着双手,被两名鬼杀队“隐”的成员死死地按在滚烫的石子上。
他正是灶门炭治郎,脸上沾满了泥土与汗水,嘴唇干裂,眼神却异常倔强,如同一头不屈的幼狼。
他想辩解,想嘶吼,但肺部被地面死死挤压,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疼痛,根本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在他的身旁,静静地放着一个他用生命守护的木箱。
所有人都知道,那里面装着的,就是这次审判的核心——身为鬼的妹妹,灶门祢豆子。
“喂喂,搞什么啊?”不死川实弥第一个打破了死寂,他粗暴地用指节挠了挠脸上的伤疤,声音沙哑而暴躁,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恶意,“我听说这家伙是带着鬼的队员,开什么玩笑?!”
“我们鬼杀队是干什么的?不就是为了杀光那些恶心的鬼才存在的吗!”
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一下下剐在炭治郎的身上,仿佛要将他当场凌迟。
“居然允许这种家伙存在,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荒谬至极!”
“杏寿郎,你怎么看?”
宇髄天元侧过头,看向身边的炎柱,嘴角挂着一丝轻佻的笑意,手指在自己背后的双刀刀柄上轻轻敲击着。
“我觉得嘛,直接华丽地处决掉就好了,连同那个箱子里的鬼一起。”
“嗯!”炼狱杏寿郎的声音洪亮如钟,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看审判根本没有必要!包庇鬼的行为,明显违反了队规!我们直接处理便是,将鬼与包庇者一起斩首就好!”
“既然如此,就让我华丽地斩下他们的头颅吧!”宇髄天元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副场景,“我一定会让他们绽放出比任何烟火都要更华丽的血花!”
“唉……看来又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啊……”岩柱悲鸣屿行冥双手合十,巨大的身躯微微颤抖,泪水滑落得更凶了,声音里满是悲天悯人,“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真是可怜……明明只是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就已经很可怜了,还要遭受这等苦难。”
“哎呀呀~”蝴蝶忍轻柔的声音响起,她迈着优雅的步伐上前,在炭治郎面前缓缓蹲下身子。
她微笑着对那两名“隐”说道:“反正有我们在这,这小弟弟也跑不了。你们俩别压这么重,很容易让小弟弟窒息呢,相比对他的审判,我倒是想先听听这位小弟弟怎么辩解,这个小家伙身为鬼杀队的队员,却带着鬼参加任务,关于这件事情,我想听听本人的解释。”
“当然,这件事是违反鬼杀队队律的,这一点你明白吧?”
听到虫柱的命令,两名队员立刻松了些力道。
空气终于涌入胸腔,炭治郎剧烈地干咳起来,喉咙里满是血腥味。
“咳咳……我妻善逸……嘴平伊之助,他们在哪里?”
由于没见到自己的两名伙伴,炭治郎顾不上疼痛赶紧询问道。
他有些担心自己的两个伙伴已经被鬼杀队提前处决了。
“你是说……那个一头显眼黄发的少年,和那个头上套着野猪面具、一刻也安静不下来的怪人?”蝴蝶忍白皙的手指轻轻点在自己的下巴上,歪着头,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回忆。
即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语气却带着几分捉弄的意味:“放心好了,他们两个都还活蹦乱跳的。那个黄头发的少年,一听说一会儿要接受‘众柱’的审判,还没等我说什么,就两眼一翻,吓晕过去了。至于那个戴野猪头的少年嘛,因为实在太过吵闹暴躁,我只好用了一点点药剂,让他提前进入梦乡,好好安静一会儿了。”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那温柔的笑容下,隐藏着不容置疑的审讯意味:“对他们的处置会在你之后进行。现在,还是先说说你的事情吧。我们都在等着你的解释呢。”
听到善逸和伊之助平安无事,炭治郎心中最沉重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要是真的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那两人,自己和祢豆子可就是万死不辞了。
炭治郎紧绷的身体略微放松,随即又立刻被眼前的绝境所攫住。
他深吸一口气,顾不上肺部的刺痛,急切地辩解起来。
“那个鬼……是我的妹妹!祢豆子是我的亲妹妹!在我离家的时候,家里遭到了鬼的袭击……等我回去,所有人都……所有人都死了……只有祢豆子,她变成了鬼,但她还活着!”
回忆的利刃瞬间刺穿了他的心脏,那满是鲜血的雪地,家人冰冷的尸体,以及妹妹空洞而陌生的眼神,一幕幕在脑海中翻滚。
他强忍着泪水,用尽全力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柱。
“虽然祢豆子变成了鬼,但她从来没有吃过人!一次都没有!我可以拿我的性命担保,无论现在还是未来,她都绝对不会伤害任何一个人类!”
他的声音充满了血与泪的恳求,每一个音节都在颤抖。
“我会和妹妹一起战斗!我们会一起斩杀恶鬼!以鬼杀队剑士的身份,为了保护人类而战!”
“不要再说这些痴人妄语了。”
一道冰冷的声音从树顶飘落,如同冬日里最尖锐的冰棱。
伊黑小芭内依旧栖在树杈上,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脖颈上的白蛇“镝丸”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不悦,蛇头高高昂起,分叉的信子在空气中嘶嘶作响。
伊黑用那仅漏出来的如同黄金宝石一样的眼瞳俯视着炭治郎,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与不信。
他伸出缠着绷带的手指,遥遥指向庭院中央的少年:“既然箱子里的是你妹妹,你当然会袒护她。包庇家人,人之常情,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正因如此,你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毫无可信度。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身为鬼杀队的最高战力,他们见过的悲剧远比炭治郎想象的要多。
无法接受亲人变成鬼,于是将其藏匿、圈养,幻想着奇迹发生,希望对方能变回人类——这样的事情,他们处理过不止一次。
但结果无一例外,都是以更深的绝望和更多的死亡告终。鬼的本能是食人,是生存。
被囚禁的鬼,要么挣脱束缚,将昔日的亲人吞噬殆尽;要么用花言巧语迷惑亲人,让其沦为替自己捕猎人类的“伥鬼”,最终,那个可悲的包庇者,往往也难逃被自己亲手豢养的怪物杀死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