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刺史府(现已改为燕王行辕)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一场盛大的庆功宴正在举行。堂上高坐的自然是燕王刘隽,其下文武分列左右,得胜归来的将领们自然是今日的主角。
酒过三巡,气氛热烈。刘隽举杯起身,全场顿时安静下来。
“诸位!”刘隽声音洪亮,传遍大堂,“今日我大军兵不血刃,取下合肥重镇,更将江东孙策打得狼狈而逃,全赖将士用命,文武齐心!此第一杯酒,当敬所有浴血奋战的将士们!”
“敬将士!”众人齐声举杯,一饮而尽。
刘隽斟满第二杯,目光投向左手下首的关羽:“云长!”
关羽立刻起身拱手:“臣在。”
“吾弟此番镇守前线,稳如泰山,斗将败孙策,追击破敌军,居功至伟!为兄敬你!”刘隽言辞恳切,充满兄弟情谊与赞赏。
“皆为大哥运筹帷幄,臣弟不敢居功!”关羽举杯,与刘隽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随即仰头饮尽。众人皆感慨二人情谊深厚,功勋卓着。
刘隽又斟满第三杯,目光扫向席间因立功而显得意气风发的周泰和蒋钦:“周泰!蒋钦!”
“末将在!”二人激动起身。
“你二人以五百之众,深入敌后,清剿水匪保障粮道已是难得,更于万军之中奋勇截杀,直逼敌酋,立下奇功!壮哉!勇哉!孤敬二位壮士!”
“谢殿下!末将等愿为殿下效死!”周泰蒋钦声音洪亮,满怀激动地饮下这杯代表着无比荣耀的御酒。
紧接着,刘隽也没有冷落新降之人,他看向有些局促不安的纪灵、杨弘、阎象等人,语气缓和却依旧郑重:“纪灵、杨弘、阎象!”
“罪臣在。”几人连忙起身,躬身聆听。
“你等虽为降臣,然能审时度势,献城归顺,免去刀兵之灾,保全一城生灵,此亦是有功于国,有功于民。过往不究,望你等日后恪尽职守,尽忠王事。孤,亦敬你等一杯。”
纪灵等人受宠若惊,几乎哽咽:“谢殿下…臣等…臣等必肝脑涂地,以报殿下天恩!” 他们没想到燕王竟会当众敬酒,心中那份忐忑顿时化为感激与忠诚。
一连串的封赏和勉励,让宴席气氛达到了高潮。众人都以为今日的表功就此结束时,刘隽却微微一笑,目光投向了文官席列末位,一个看起来年仅十五六岁、面容尚带稚气却眼神沉静的青衫少年。
“最后,”刘隽的声音带着一种特别的意味,“孤还要特别敬一人。若非此人奇谋,我大军虽亦能胜,却未必能如此顺利,兵不血刃而下合肥,逼退孙策。”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纷纷顺着刘隽的目光望去,看到了那个陌生的少年郎。他是谁?有何奇谋?
只见那青衫少年不慌不忙地起身,走到堂中,对着刘隽躬身一礼,姿态从容。
刘隽看着少年,眼中满是欣赏与期许,朗声道:“诸君可知,此番南下,孤虽亲征,然北方局势未稳,可用之机动兵力实则有限,除云长所部外,孤亲率之真正战兵,不过万余之众。”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万余之众?那号称的十万大军,漫山遍野的旌旗……难道是?
刘隽揭晓了答案:“然则,正是这位少年英才,徐庶,徐元直,献上疑兵之计!以大量辅兵民夫虚张声势,广布旌旗,昼夜鼓噪,车队扬尘,船只往复,造出十万大军压境之势!竟一举唬住了江东周瑜,迫得合肥守军胆寒归降,更令孙策未战先怯,匆忙退兵!此乃攻心之上,不战而屈人之兵也!元直虽年少,却有如此胆略智谋,当为此战首功之一!孤,敬你一杯!”
全场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阵阵惊叹之声!
“原来如此!”
“妙啊!真是妙计!”
“竟是一少年所谋?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关羽抚须点头,看向徐庶的目光也带着惊讶和赞赏。周泰蒋钦更是啧啧称奇。纪灵等人则是恍然大悟,心中对燕王麾下人才济济更是敬畏。
徐庶面对众人的目光和燕王的敬酒,依旧神色平静,躬身道:“殿下谬赞了。此计能成,全赖殿下威名远播,军中将士用命,虚虚实实方能使敌深信不疑。庶不过偶献拙计,不敢居功。” 言谈举止,谦逊有礼,却自有一股不凡的气度。
“好!不矜不伐,好!”刘隽越发满意,“元直,你且入席。日后还需你多多献计献策!”
“谨遵王命。”徐庶再拜,从容退回座位。
经此一番,庆功宴的气氛更加热烈。
宴会的气氛正值高潮,酒香四溢,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将领们互相敬酒,讲述着战场上的惊险与功绩,文臣们则吟诗作赋,歌颂燕王的英明与武德。觥筹交错间,一派胜利的喜悦与融洽。
然而,在这片喧闹之中,有一人却如磐石般岿然不动。燕王刘隽身后,虎贲中郎将典韦如同铁塔般矗立,他双手抱胸,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全场,尤其是那些新降的合肥将领。
案上的酒盏干干净净,他滴酒未沾,全身的肌肉都处于一种微妙的紧绷状态,仿佛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他的忠诚与谨慎,与周围的欢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或许是被这热烈的气氛所感染,又或是想进一步表露忠心以争取更好的地位,席间一名原合肥的中层将领忽然起身,走到堂中,对着刘隽躬身道:“殿下!今日大庆,臣本不该扫兴,然有一事,关乎国法纲常,臣思虑再三,不敢不报!”
欢宴的嘈杂声渐渐平息下来,众人都疑惑地看向此人。
刘隽放下酒杯,面色平静:“讲。”
那将领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决心,高声道:“臣要告发纪灵、杨弘、阎象等人!他们欺瞒殿下,包藏祸心!那伪帝袁术的家眷,并未如他们所言早已离散,而是被他们秘密藏匿在纪灵府邸密室之中!此举乃是对殿下、对汉室天威的莫大不敬与欺瞒!请殿下明察!”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音乐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纪灵、杨弘、阎象三人身上!
纪灵三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眼中充满了绝望与决绝。
只见纪灵猛地推开案几,率先离席,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杨弘、阎象也紧随其后,跪倒在刘隽面前,浑身颤抖。
“殿下!”纪灵的声音带着悲怆与恳求,这个沙场汉子此刻眼中竟有泪光,“末将…末将欺瞒殿下,罪该万死!袁公…袁术家眷,确实…确实被末将等藏匿府中…末将甘愿领受任何惩罚,只求…只求殿下开恩!”
杨弘也泣声道:“殿下!袁术虽行悖逆之事,罪无可赦,然其妻儿老小实属无辜…尤其其幼子,尚在襁褓之中…昔日袁术对臣等虽有知遇之恩,臣等知其必败,然…然实在不忍见其血脉断绝,故而行此昏聩之事…臣等愿以死谢罪,只求殿下法外开恩,饶过那些妇孺性命啊!” 阎象在一旁只是叩头,已然说不出话来。
这一幕,让原本欢庆的宴会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所有人都看着刘隽,等待他的决断。
刘隽的脸色沉了下来。刚才的喜悦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君王应有的威严与冷厉。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案面,陷入了沉思。
于公,袁术僭越称帝,罪同谋逆,乃汉室第一罪人,其家眷按律当连坐处死,以儆效尤,以正视听!刚刚拿下合肥,正需严明法度,树立威信。若饶恕逆贼家眷,如何震慑天下不臣之心?
于私,纪灵、杨弘、阎象三人刚刚归顺,且是献城有功。他们此举虽是欺瞒,但动机却是出于保护旧主血脉的忠义之心,这种品质在乱世中其实难能可贵。若严惩他们乃至处死袁术家眷,恐寒了降臣之心,亦显得自己刻薄寡恩。
忠义与法度,人情与国法,在他心中激烈交锋。他既欣赏纪灵等人的忠义,又绝不能容忍对僭越之罪的丝毫宽宥。如何处置,方能两全?
堂下寂静无声,落针可闻。纪灵等人伏地不起,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就在这时,那青衫少年徐庶再次离席而出,走到堂中,对着陷入沉思的刘隽躬身一礼,声音清朗却足以让所有人听见:
“主公,臣徐庶,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隽抬起头,看向这位刚刚立下大功的少年:“元直有何见解,但说无妨。”
徐庶从容道:“主公,法度乃国之基石,不可轻废。袁术僭逆,其罪当诛,此乃公义。然,《春秋》有云,‘罪人不孥’,古之明君亦常有赦免胁从、怜悯孤弱之举。纪将军等人顾念旧情,保护妇孺,虽法理难容,然其情可悯,其义可嘉。”
他话锋一转:“庶有一计,或可两全。袁术家眷,可按律削去一切爵禄封号,贬为庶民。但其性命可留,可将其迁离淮南,置于邺城或幽州某地,严加看管,令其隐姓埋名,躬耕自食,永不叙用。如此,既全了法度之严,未让逆贼血脉享受尊荣,又体现了殿下仁德之心,赦免无知妇孺之命。而纪将军等人欺瞒之罪,可令其罚俸降职,戴罪立功,以观后效。如此,则法理、人情、军心皆可兼顾。望殿下圣裁。”
徐庶此言一出,满堂文武纷纷点头,都觉得此计甚妙!既维护了律法的尊严,又避免了杀戮妇孺的残忍,还保全了纪灵等人的忠义之名和性命前程,更彰显了燕王的宽仁与智慧!
刘隽闻言,紧锁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眼中爆发出赞赏的光芒!他猛地一拍案几:“好!好一个两全其美之策!元直真乃吾之子房也!便依此计!”
他看向跪地的纪灵等人:“纪灵、杨弘、阎象,尔等欺瞒之罪,本当严惩!念你等献城有功,更念你等尚有忠义之心,姑且记下,罚俸一年,官降一级,戴罪立功!袁术家眷,依徐元直所议处置!”
纪灵、杨弘、阎象三人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仅性命得保,连袁术家眷也能活命!三人瞬间热泪盈眶,重重叩首,声音哽咽:“谢殿下不杀之恩!谢殿下天恩!臣等…臣等必当粉身碎骨,以报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