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杯教团在昨晚的磨难中挣脱出来了。
他们没有失去一个人,这几乎是个奇迹,他们的领队赛苏声称这个团队在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就开始撤退,民兵的保护也促成了这个奇迹的发生。
当晚的战场因为失去了总指挥官而变得一塌糊涂,恶魔崇拜者释放的魔障和幻术将大部队切割成分散的数片,让场面更加混乱,每个人都忙着活下来或者不被抓走,顾不上观察圣杯教团的情况,所以姑且没有人可以站出来戳穿他们。
只有圣杯教团的人自己知道,他们不是自己逃回来的,而是被放回来的。
回到巴斯贝待客用的房屋,赛苏一众人又成为了尊贵的座上宾,不必面对富丽堂皇的建筑之外的风雨。
算算时间,昨晚那些因魔釜复活的人现在也该死了,赛苏一点也不希望这群人的亲朋好友因为这件事过来兴师问罪,或者缠着自己要求进一步治疗。
他怎么知道怎样复活一个死两次的人?
赛苏的年纪不大,这也是他在教团里第一次执行重要任务,因此格外看重成败。
见了鬼了,真不知道上面为什么会响应这群凡人的召唤,就算把魔釜租给他们,最后还是一败涂地。要他说,这样境界高妙的奇物就不应该让凡人享用,哪怕只是把这尊魔釜随便一扔,过几年都可能滋生出一个将其视作圣物的教派。
拄着法杖在自己的房间里来回踱步了一会儿,赛苏听到房门被敲响,他停下脚步,不耐烦地开口:
“进来。”
开门进来的是一位相貌普通的男仆,白衬衫、红马甲。
赛苏对这个人有印象,圣杯教团在这里住了有一阵,这个仆人从一开始就负责传送信的差事。
这个人来这里干什么?
熟悉的仆人进门后就转身将门关上反锁,回身后抬起头,吐出的话语让赛苏脸色大变:“您该履约了,赛苏先生。”
“你也是?!”
赛苏才抬高音量,就自觉地抑制自己的喉咙,免得被别人听到这里发生的对话。
“我们无处不在。”尽管只是一个小小的仆人,在提及自己归属的结社时还是能露出无比自豪的神情。
在魏奥底,有资格说出这句话的除了翼蛇,就只有巫魔会了。
赛苏不善地看着他,哪怕知道此人是巫魔会成员,但巫魔会成员太多了,对方充其量不过是个小角色,一个传声筒,在他的眼里根本没资格让他平等对话,刚才的失态简直是耻辱。
“你们应该在我的事结束后再来拜访,现在就上门,这样行事会连累到我的。”
“您只需要担心您的同伴就行,这里的其他人都在掌握之中。”
仆人抬步向里走来,却被赛苏抬起长法杖挡住前路:“我不可能给你们很机密的东西,而就算是公开售卖的知识,你们也要拿钱来换,而且得有一个可以落在账面上的身份来做我的客户。”
一个可以落在账面上的身份就代表巫魔会得让一个富有的信徒出面和圣杯教团做交易,而如果事情败露,这个人的巫魔会成员身份也就暴露了,仆人侧头看着他:“您在昨晚被我们饶了一命,开出的条件却还是如此刻薄吗?”
赛苏冷笑起来:“刻薄?我能和你们做生意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你们在任何文明的地界都是最下贱的存在,你们没有良心和廉耻,更不可能存在善心,放过我也不过是为了和我做生意而已,既然目的是交易,那就别把这件事当做恩情。”
这话激怒了仆人,他的脸在发红,乃至红的发黑。
巫魔会的成员大多如此,经历了圣婚之后更容易气血上涌,无论是涌到哪儿。
但生气归生气,他没有忘记自己的本分:“你可以放心,这笔交易由第三方和你的教团进行,无论如何都不会牵扯到你。”
“还有人敢和你们做生意?”赛苏质疑地看着他:“不是别的恶魔崇拜者吧?那加一只手大可不必。”
“是一位女先知,您一定会对她感兴趣的。”
仆人顿了顿:“您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正和她有关。”
“那她听起来和我有仇。”赛苏想也不想就说。
“恰恰相反,她对你有恩呢,如果你希望立刻在教团里崭露头角的话。”仆人没有再多说,他转身打开门走了。
赛苏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开始怀念自己的“好朋友”朱利尔斯。
女先知...能让他想到的在魏奥底的女先知只有真言所的那一位,这些先知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角色。而且和巫魔会打交道还是太冒险了,这种声名狼藉的家伙只是接触就会降低自己的格调,朱利尔斯也懂一点预言,如果他能在这里,也许能给出不错的建议。
就在他心想着是否要找朱利尔斯来帮忙的时候,朱利尔斯本人正在西区和北区的交界处玩着追逐游戏。
在缺乏灯光的街道上,两条人影快速移动着。
也许比不上狼人对暗影战士的那场追逐离奇,但惊险程度并不少多少。
“海泽尔,我的好朋友!你停一停吧!”朱利尔斯迈动双腿追着前面的人大叫,他喘着粗气,逼近力竭的感觉首次让他亢奋不已。
交通堵塞的计谋果然起效,他终于抓到等在北区的海泽尔了。
在单对单的情况下,他证明了自己比对方强!
被追逐的海泽尔则显得狼狈不堪。
实话说,比起朱利尔斯,海泽尔的身体更强壮,要是正面对上,他有绝对的自信打倒朱利尔斯。
但朱利尔斯有枪。
“这个混账!”海泽尔痛苦地想,强壮的身体在接近过狼人后还有些发颤,上位捕食者带给他的恐惧是直击肉体的,非常影响他的身体状态:“他跑得比以前快多了,可他以前可没有锻炼的习惯。而且铁指巫师居然使用枪支,他不打算用巫术了吗?”
巫师之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一个巫师想要打倒另一个巫师,要么就用阴谋诡计,差使别人杀死自己的对手。要是亲自上阵,就必须用巫术进行对决。
枪支的枪管当然是钢铁的,有枪支在侧,铜环以下的巫师施法都会受到干扰。
不过,既然此地只有他们两人,就算朱利尔斯不讲规矩,只要他死了,就不会有外人知道这一点。
没有做任何回答,海泽尔继续发足狂奔。
他当然是喊过救命的,但因为昨晚的战斗过于激烈,这片区块的人不是逃去教堂或其他教会庇护所过夜,就是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无动于衷地紧缩在屋子里,这使得他的求救声统统得不到回应。
想要摆脱朱利尔斯的威胁唯有跑步一途。
海泽尔经常锻炼身体,所以两人之间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不到五十码的程度,随着他的努力,这个数字开始变大。
朱利尔斯的燧发手枪口径极粗,看样式就是滑膛枪,这种枪一直被当做决斗的常客,因为稍远一点就难以打中,使用它可以和对手进行充分的勇气和运气的比拼。(决斗中使用线膛枪是违规的)
他之所以还有逃跑的机会只是因为朱利尔斯想要拉近距离,这把枪若不能一发即中,海泽尔便不会给他下一次机会。
“哈啊...我不能再跑了。”
又经过七分钟的全力较量。两人的距离还是没什么变化,朱利尔斯疲惫的声音终于从后面响起,海泽尔听到背后的脚步声断了,但精神上的恐惧反而滋生出现。
这家伙在掏枪。
偏偏是在这里!
海泽尔的眼神快速从左往右扫过前方。
此时街道的左右侧是联排的房屋,连个拐角都没有,想要一个掩体,他要么后退,要么再往前跑十五码。但两个人的脚步都放慢了许多,他想要跑十五码,耗时不会比往常的走路快多少。
而两人的距离还保持在不到七十码,虽然距离按理说已经够远,但只要朱利尔斯在被铁克制的情况下还能动用那么一点夺魂学派的法术加持自己的思考速度,就可以更快更好地完成瞄准这一步骤,这肯定能弥补一定的射击精度。
“海泽尔,哈啊..我要...哈...赌一把,一起吗?”朱利尔斯又说话了,他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但语气也亢奋到了极点,带着几分邪性。
这和海泽尔过去认识的那个朱利尔斯不太一样,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海泽尔不赌博,从来不赌,现在更没有赌的想法。
于是他定住了。
他举起双手,不再逃跑,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了这位老同学。
寂静的街道上,朱利尔斯一瘸一拐走路的声音很明显,他喘气的声音也是。
听着这些声音靠近,海泽尔有一种死亡降临的感觉。因为体力的大量消耗,他眼前的夜色街道在眼中都如水中倒影般摇晃起来,宛如画本中的魔境。
哪怕求饶也好,他才不要就这么死掉。
就算要死,海泽尔也要在万众瞩目下死去。
“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没有这样的深仇大恨吧?”他保留了点体力,还能组织起完整的句子。
朱利尔斯喘着气将枪口抵在他的背后:“哈啊...你算计我,我记着呢。何况,你还有干掉我的想法。”
“朱利尔斯,有想法和在实施是两个概念。”海泽尔据理力争:“我敢说在学院的时候,每个人都有想过怎么捅死或毒死我们的校长,可谁也没有做到呀。”
“这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