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翀的话令二人陷入沉思。
“可是,总不能明令禁止兑换吧?”杜延年摇了摇头,“这是行不通的。”
“自然是不能,有些低级官员指着薪俸吃饭呢,怎么能不让人家兑换呢?”祁翀解释道,“朕的意思是那些芝麻绿豆的小官不要干涉,但是像你们这些家底丰厚一些、不至于一时不兑换便吃不上饭的朝廷大员们就不要凑这个热闹了,只要你们能缓一缓,将纸币在手中留上些时日,此事便没那么困难了。只是这些话不便在朝堂上明说,还要靠二位想办法将这个意思在同僚中传出去。此外,罗先生!”
“臣在!”
“倘若有朝廷官员居心叵测,故意散播谣言、扰乱朝廷货币改革的,御史台一定要严查到底,绝不姑息!”
“臣遵旨!”
祁翀与二人又议了一些具体政务,便让二人先退下了,自己继续批阅起了奏章。坐到御案前,他忍不住将昨晚批过的一份奏章又拿起来看了一遍,嘴角浮现了一抹笑容。
那是邹浩的奏章,禀报其半月前率水师在鲸海一举击溃欲进犯瀚东的倭国水师,而后回师望州休整一事。令祁翀欣慰的是,在奏章中,邹浩还谈了许多自己对于海战技术及水师训练的心得体会,有些想法甚至与祁翀不谋而合,看得出来的确是用心了。
祁翀也在后面给他做了长长的批示,说是批示,其实主要也是建议和探讨。此刻拿起来又看了一遍,在后面又添了两行字,这才重新放下,心中暗忖:这要是柳恽知道邹浩此番再次取胜,不知道要不服气成什么样子呢!
事实上此时的柳恽根本顾不上去跟自己的小兄弟比战绩,因为他的新城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在如何对付吐蕃这件事上,西北大军内部此前曾有过一次群议。
众人只以为此次征西只是针对西夏,可赵愚临行前的陛辞,祁翀却给他下达了另一个任务——吐蕃!
西域固然重要,吐蕃才是重中之重——这是正宪帝的原话。
可这块陌生的土地却让西北众将犯了难。西夏人他们还了解一些,对于吐蕃人他们几乎半分不了解!而且那片高原空气稀薄,即便是盛唐之时也没有能力将其一举拿下,现在的西北军有这个能力吗?
“咱们不是有大炮火铳吗?这可是盛唐时期也没有的神兵利器,大不了就轰呗!”
“说得容易!大炮怎么翻越祁连山脉?”
“倒是也有法子,我在西南征服骆夷人时用过,就是带着铸炮的原材料上山,直接在目的地铸炮!”
“那就得在吐蕃高原上有处稳定的地盘儿才行,毕竟铸炮这事儿不是三两日的工夫就能成的!”
“可我们根本不了解吐蕃,就算去占地盘儿都不知道占哪儿呀!”
柳恽见状主动揽下了这个任务:“大将军,让我带着捧日军去吧!我们可以升空勘察地形,选择合适的落脚点。只要升得足够高,我们在天上可以看的很清楚,而且不会被发现。”
“这倒是个好主意啊!”
“那就这么定了,柳恽,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赵铣,你带五千轻甲骑兵协助!务必要在高原上给咱们造出一座屯兵城来!宫中军情司的人会去给你们打前站,帮你们探听些消息。”
“末将遵命!”
就是在这样一通将令之下,柳恽、赵铣率军穿越了位于祁连山与阿尔金山之间的当金山口,将大军主力隐藏在当地百姓都不愿进去的、传说“当黑云笼罩着山谷,伴随着电闪雷鸣,即可看到蓝莹莹的鬼火,听到牧民绝望而悲惨的哭嚎声”的魔鬼谷。
而当吐蕃军队集结在措温布湖西侧的那片被高山环绕的平地上,准备反方向穿过当金山口前去支援西夏时,二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突袭这支军队,并成功将其全歼,并且就在此地建起了计划之中的那座屯兵城!
“捧日城!就叫捧日城!”当赵铣让柳恽给新城起个名字时,柳恽脱口而出,于是,这座小城便成了首个以军名命名的城池。
“赵大哥,算时日消息该传回去了吧?”
“应该早就传到了,我已经派人守住了当金山口,保证吐蕃人无法从这个地方出山。商号运输队他们走的玛积雪山和孔雀滩那条路也被军情司彻底打通了,在白湖和青湖附近都派了驻军,一有动静咱们就能知道。三公子,你们今日还要派人出去探山?”
“嗯!”柳恽边小心地摆弄着沙盘边道,“玛积雪山南面的地形更为复杂,我还没完全摸透,不放心啊!”
“书上说诸葛亮‘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我看啊,您这都快赶上诸葛亮了!”赵铣戏谑道。
“这可是圣上教我们的,圣上极重堪舆之数,他说无论为将还是为相,都该把天下地势形貌装在心里,打仗用得着,治民同样用得着。等我把这套吐蕃地形沙盘弄完整了,回京献给圣上,他必定高兴地不得了!”柳恽有些小兴奋。
赵铣更加兴奋:“那是自然!说起来还是天佑我大渊,给咱们降下这样一位圣君!如果不是圣上天纵英才,咱们哪里会有大炮火铳,又哪里会有热气球这种见所未见的东西?我一想到连唐太宗都不能完全降服,还要靠送女人去和亲的吐蕃,如今要被咱们打下来了,我就忍不住激动!诶,你说,大将军他们此刻打下夏城了没有?”
“以舅舅之能,区区夏城不在话下;君章兄又带了那么多炮弹,肯定早就打下来了!”
“嗯,我也这么觉得!”
二人的判断很快得到了证实,数日后,斥候带回了赵愚的亲笔信。
“赵大哥,西夏投降了!哈哈,我就说舅舅厉害吧!”柳恽开心地嚷着,可随即笑容又僵在了脸上,“赵大哥,外祖父他......他老人家......去了!”
“你说什么?”赵铣脸色大变,一把将信夺过来,只看了几行眼泪便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