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翀又道:“不过,还有个问题需要注意,那就是贪腐!这种官营农庄必得派专员管理不可,但天长日久则难免与军屯一样,沦为少数官员个人的钱袋子,这一点不能不防。内阁会同御史台商讨个方案出来,要提前将这个口子扎住。”
“臣等遵旨!”杜延年又奏道,“陛下,陆怀素、刘璠二位资政此前奉旨与礼部共同议定酌减祭祀事类一事,现已有结果,特具表请内阁转呈陛下,请陛下御览!”
祁翀接过奏章翻开看了一遍,其实里面的内容他早就知道了,这次的吉礼大修明面上是陆、刘二老主持,实际起到主导作用的还是鲁思郾,而后者近日频繁出入御书房,去干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
“按照这份奏章,岁之大祀仅保留正月、孟夏、季秋、冬至四次及傩神祀,四季所祀诸神一概合并祭祀;中祀仅保留五龙、风师、先农、先蚕、雨师五次;小祀一律废除。如此一来,每岁的祭祀次数就从百余次降为了十次,是这个意思吧?”
“回陛下,正是此意!”礼部尚书蔡惟思忙答道。
“陛下,万万不可呀!礼法废弛,这是取乱之道呀!”赵宗儒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一干老儒也纷纷站出来附和。
祁翀一看这些人跳出来便头疼不已,却又懒得跟他们争辩,只好匆匆下朝,只叫了杜延年和罗汝芳到御书房问话。
“这帮老家伙,迂腐至极!”祁翀饮了一大口茶水,依旧压不下心头的烦躁之气。
“那这礼部的奏章......”
“就这么办了!鲁思郾这次的差事办的不错,让他接任刑部尚书吧!此外,礼部既然今后没那么多事了,自然也就不需要那么多人了,内阁尽快给礼部重新核定职数,多余的人全部放出去!”
“臣明白了。只是......赵宗儒他们总是这般吵闹也实在惹陛下心烦,不如......”
祁翀知道杜延年要说什么,摆摆手制止了他:“不可!赵宗儒他们与陆璟裕、姚承宗不同,只是迂腐了些,但心术不坏,如果仅因为他们与朕意见不同便将他们赶出京城,那朕岂不成了心胸狭隘的昏君?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陛下,臣倒是有个法子或可一试!”一旁听着的罗汝芳笑道。
“先生快说!”
“给他们派个差事去做,让他们忙起来顾不上其他事不就行了?”
“那有什么事能让他们忙起来,而且最好是一直忙、忙个不停呢......”杜延年凝眉思忖,突然灵机一动,与罗汝芳异口同声道:“修史!”
“没错!就是修史!”罗汝芳笑道,“此前陛下让国史馆征集书目、修书,已经让辛鸿渐他们忙得不可开交了;如今再给国史馆加派些人手,同时给他们一个新任务,为东吴、西夏、扶余等国修史书,相信这足够他们忙上个三五年了!为前朝修史本来也是历朝历代应为之事,我大渊既灭了诸国,便该为诸国修史,无人可以反对。于修纂者而言,这是可以青史留名的大好事,历来只有宰相、翰林才可领衔,相信赵侍郎他是不会拒绝的!”
“妙啊!三五年后,新政已基本成型,他们再想反对也来不及了!”祁翀大喜道,“就照这个法子做!立刻命赵宗儒为国史馆副馆长,主持诸国史书的修纂!”
“唉!可惜呀,这领袖文坛的大好机会竟被赵宗儒得了去,着实令人不甘呐!”杜延年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们二位都是状元及第、无冕之王,何苦吃他这个闲醋?”祁翀笑着劝道,“倒是乔公,朕有些对不住他了!之前他跟朕念叨过要为东吴修史一事,看得出来他是很想做这件事的,可当时朕没往心里去,总觉得此事不急,可如今这差事既给了赵宗儒等人,那就只能委屈乔公让贤了!”
“乔公是确定不回京了吗?”罗汝芳问道。
“不回了,南巡已经结束,他现在已然在回乡的路上了,陛下赐了内阁资政的头衔,又赏了不少钱帛,足够他舒舒服服过完剩下的日子了。”
“隐居乡里,闲云野鹤,倒也是件令人羡慕的事!”罗汝芳“呵呵”笑道。
“柳忱他们何时回京?”祁翀突然问道。
杜延年忙道:“回陛下,五里之内应该就能抵京。”
“这趟回来对他来说可是一次大考啊!”祁翀低声嘀咕了一句,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杜、罗二人听的,二人对视一眼没有接话。
过了三五分钟,祁翀的思绪才从柳忱身上拉了回来,又问杜延年道:“端王那边对于骆夷还是采用的之前的‘同化’之法,不过,这次的马邑县令可要好好选对人,不能再像上次那个一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新任的马邑县令是端王举荐之人,叫曲炳文,监生出身,之前一直在端王帐下做参军。此人虽非正途出身,但是长久在端王驾前任职,受其耳提面命,想必是能理解端王的意图的。”
“曲炳文?嗯,朕对这个人有点印象,之前在军中见过一次,是个办事可靠的,如此,朕就放心了。”祁翀点头道,“今日叫二位过来,其实最要紧的还是货币改革一事。你们也知道,朕定的是七月开始施行,如今户部新铸的金银币已然秘密运往各地中原钱庄——哦,对了,现在全部改叫中原银行了——这一系列货币新政一旦开始施行,今后朝廷的法定货币将包括四种:铜钱、金币、银币和纸币。而自下个月起,所有官员的俸禄一律改发纸币,同时,为了取信于官员、百姓,朝廷承诺纸币可以与铜钱、金币、银币自由兑换,不会加以限制。但是,如此一来,难免有人会自作聪明地抢着去银行兑换,如果这样做的人多了,一来是会造成挤兑,二来等于是告诉百姓纸币不可信——毕竟,如果连朝廷官员都不相信纸币,又如何让百姓相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