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翀突然抬头问道:“田式,按这奏章的日期推算,你一路六百里加急应该是前日便抵达京城才对,为何今日才上奏啊?”
田式看了一眼站在众臣前列的祁樟,犹豫了一下才道:“回陛下,外臣前日便试图向楚王殿下递交奏章,可却被楚王殿下打晕关了起来,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又幸亏遇到国宾馆的胡馆令相助,这才见到了渝王,否则便要投书无门了。”
“有这回事?楚王,此事当真?” 祁翀顿时冷冷地望向了祁樟。
祁樟现在心里要多后悔有多后悔!其实自从田式开口说话,他就认出了此人正是前日在府门外拦他之人。可当时他急于入宫禀报北伐军中生怪病一事,根本没有耐心听田式讲完,不知这竟是一份如此要紧的奏章,回来之后更是干脆忘得一干二净,以致于耽误了两日。
事实上此事还有另一层原因,恐怕就连祁樟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便是他打骨子里就瞧不起阉人,尤其讨厌的就是韩炎!那个狗阉奴,仗着自己有一身好武功,在御前比武时,曾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折辱于他!事情哪怕过去了近二十年,可这口气他依然记得!那日田式若不提韩炎还好,提到了韩炎他潜意识里便更加反感,不愿替韩炎转交这份奏章!可万没想到就是这一份偏狭之心,今日竟惹了祸!
可现如今后悔也晚了,私心更是无法宣之于口。眼见得正宪帝大为不悦,祁樟忙跪下请罪:“臣一时疏忽,误将此人当做无理取闹之人,以致耽误了正事。臣无心之过,请陛下恕罪!陛下息怒!”
祁翀闻言却反而勃然大怒,骂道:“朕三番四次叮嘱你,军机要事一定要立即禀奏,不可耽误。如遇紧急军情,哪怕是宫门已经下钥,也特旨准你深夜叩门。你倒好!全当耳旁风了是吧?朕将枢密院交给你执掌,你便是这么‘用心’办事的?若是误了军国大事,你如何担待得起?!你如此大意轻慢,又如何对得起那些拼死护送消息出来的外参司烈士?!若因为你的疏忽大意,导致消息失效,那他们岂不是白死了?你又该如何去向他们的家人解释此事?”
祁翀自登基以来,对几位皇叔不说礼敬有加,也算客客气气,很少给他们甩脸子。但今日他是真生气了,毫不顾忌祁樟的脸面,当着众大臣的面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可怜祁樟挨了一通骂,却还不知道自己究竟耽误了什么大事,只能连声请罪,除此之外也说不出什么。杜延年等文官不直接管辖军务,就更不好说什么了。于是,偌大的朝堂便只剩下了祁翀一人发火的声音。
祁翀无奈,只能强忍厌恶,没好气地将奏章扔在了祁樟面前:“你自己看!”
祁樟忙抓在手里,匆匆浏览一遍,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早在田式离开锦城之前,曹元方就已经开始调兵遣将要攻打兴州了,如果再加上田式这一路进京路上花费的时间,那么很有可能在他进京之时这场仗就已经开打了。兴州虽说有种佶坐镇,但是西部军区因为还得分出一部分去防范吐蕃人,所以兵力一向较为分散。种佶手中只有西部军区一半的兵力,如果曹元方真的举全国之力猛攻兴州,那么以兴州现有的兵力恐怕坚持不了几天。当此关头,调兵遣将增援兴州便是当务之急,那是一时半刻都不敢耽误的,可偏偏如此紧急之事就被他耽误了两日!最要命的是,西部军区大将军不是别人,正是由他自己兼任的,这下如果仗打不好,便连锅都甩不出去了!
祁樟现在才真的是打掉牙往肚里咽了,恨不得甩自己两个大耳刮子,再狠狠骂上一声“混蛋”!
“起来说话!”祁翀冷冷道,“说吧,你打算如何处置?”
“呃......臣以为,当立刻派遣军队火速驰援兴州!臣......”祁樟一咬牙道,“臣兼任西部军区大将军,此战责无旁贷,臣愿亲自赴兴州督战,望陛下允准。”
见他主动请缨,祁翀脸色稍微舒缓了些,却摇了摇头:“你就不要去了,枢密院得有人坐镇。传旨,命西部军区其余各部火速向兴州集结,再命宋国公谢寅率军三万立即驰援兴州——但愿还来得及!”
祁翀话音刚落,田文晖突然大声道:“陛下,外臣以为若曹元方真的集中兵力攻打兴州,那么此时他国内必然兵力空虚,正是进攻西蜀的大好时机!恭请陛下发兵,为我国主报仇雪恨!”
田文晖这句话显然引起了祁翀极大的兴趣,他以眼神示意田文晖说下去,可还没等田文晖开口,王彦鸾便打断了他的话:“陛下,我朝与南唐素来是敌非友,何谈发兵为南唐国主报仇雪恨呢?请陛下三思!”
“陛下,臣也以为此时并非与西蜀开战的良机!连年征战、四处征伐,国库都快掏空了,若再与西蜀打上一仗,只怕力有不逮呀!”王丘一也道。
“二位王阁老所言极是,此时与西蜀开战,实在冒险!”
“若西蜀来攻,能打退他们已属不易,万不可贪功冒进啊陛下!”
“四面开战实非上策,请陛下三思!”
“西蜀代唐,关我大渊何事?请陛下三思,不可妄动刀兵!”
“臣附议!”
“臣附议!”
......
反对开战的意见得到了多数大臣的赞同,就连杜延年都沉默不语,似乎也在权衡利弊。
田文晖见状有些慌了,急切之下想起了王妃的主意,膝行两步上前大放悲声道:“陛下!田氏子孙失德无道,遂失天命,明晦代序,盈亏有期,不敢怨天尤人!然曹氏元方负固不宾,干纪放命,肆逆滔天,窃据万里,亦非天命所归。惟吾皇万岁体上圣之姿,苞二仪之德,明齐日月,道合四时,上天垂象,四灵效征!愿陛下副率土之嘉愿,恢洪业于无穷,臣愿改事大渊,预充三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