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攸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让段家子弟们先回去自行巩固修为。
随后,他独自一人返回空旷的紫宸宫,殿内的鎏金柱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长长的阴影。
他缓步走上高台,自己坐在冰冷的龙椅之上,指尖轻轻摩挲着椅背上雕刻的龙鳞纹路。
看着殿外随风飘动的帷幔,听着远处偶尔传来的宫人的脚步声。
一时间有些失神,连殿门被轻轻推开都未曾察觉。
直到姜柔儿抱着一摞奏折匆匆赶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
她见段攸独自坐在龙椅上出神,便放轻了脚步,小心地坐在他身旁的锦凳上,轻声唤了句“陛下”。
段攸这才像是从混沌中被唤醒,慢慢回过神。
他转过头,看着姜柔儿因赶路而略显红润的脸颊,以及那双写满焦急的眼眸。
努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略显勉强的微笑,试图掩饰自己方才的失态。
没等段攸开口,身侧的姜柔儿已敏锐察觉到他眉宇间的郁结。
随即轻轻侧过身,声音柔得像殿外飘来的云絮。
“二郎,我已经将案头的政务尽数转交内阁拟定章程,最后再让昭姬从旁决断把关,定不会出岔子。”
她抬手,指尖轻轻拂过段攸紧蹙的眉峰,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这段时间,朝中诸事有他们盯着,我陪你去宫外走走,散散心,好不好?”
听到姜柔儿这般温声细语,段攸僵硬的脖颈缓缓转动,抬起头看向她。
那双曾锐利如鹰隼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挥之不去的迷茫,心中更是攒着无数杂乱的疑问,像一团缠成死结的丝线。
他张了张嘴,终究没问出口。
明明自己已经把权柄尽数下放,在宫里歇了快半月,可为何心境还是像被烈火烧过的荒草,半点没见平和?
明明他一遍遍告诉自己“放下便好”,可胸腔里的焦躁却像活过来的藤蔓,越缠越紧,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滞涩。
他明明想让脑子空下来,可那些纷杂的念头偏像赶不走的蚊蝇,密密麻麻充斥在脑海。
境内的百姓修为如何稳步提升,总不能一直靠他强行灌输灵气;
大唐未来横跨星际的框架该如何搭建,才能避免根基不稳;
神族隐匿的暗桩、虫族肆虐的疆域,这双重威胁该用什么策略彻底应对……
桩桩件件,都像重石压在心头。
诸葛亮他们收服虫族的事,连着十日没传来半点好消息,每次递来的奏报上,“尝试失败”四个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可另一边,刘晔带着工部众人日夜赶工,即将打造出第一支能穿梭星海的庞大舰队,船坞里传来的锻造声隔着宫墙都能隐约听见;
贾诩也没闲着,带着段金他们走遍了大唐的山川矿脉,库房里储备的玉石堆得像小山,足够支撑舰队后续的能耗。
段攸的指节重重叩在龙椅扶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而今这局面,分明只要收服虫族有了突破,就能串联起所有环节。
可偏偏,诸葛亮那帮人就是卡在了最关键的地方!
太多的事情像潮水般涌来,将他的理智淹没,让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他甚至迫切地想立刻冲出宫殿,亲自去虫族营地、去船坞、去矿脉看看。
可他比谁都清楚,现在的自己早已失了平日的冷静,这般冲动行事,只会把事情搅得更糟。
哪怕强行走出宫殿,硬着头皮和手下一起面对这些烂摊子,不仅多半无法取得半分突破。
说不定还会因为自己焦躁的情绪,影响整个团队的节奏,让之前的部署全乱套!
可这些压在舌尖的话,他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他太清楚了,即便自己将心底的纠结与迷茫全盘托出,向姜柔儿问出那句“该怎么办”,她也给不了能立刻解困的答案。
心境这道坎,终究得自己迈过去。
姜柔儿将他眼底的挣扎看得一清二楚,她没有追问,只是轻轻握住段攸冰凉的手。
指尖的温度一点点传递过去,脸上绽开一抹温暖得如同春日暖阳的笑容,柔声宽慰道。
“二郎,你还记得吗?”
“当年在陇县,你巧用‘英雄泪’计,设下连环局,把横行霸道的耿家恶少连同背后的势力一锅端掉时,何等干脆利落!”
“后来关中闹蝗灾,你别出心裁组建‘鸡鸭军团’,让千万羽禽鸟啄食蝗卵,救万民于饥荒之中,那时百姓都喊你‘救世明君’!”
“再后来,你带着西凉铁骑踏破长安,联合各家诸侯结束了大汉末年的乱世,让天下人终于能卸下盔甲,安稳归家。”
她顿了顿,目光里满是回忆与敬佩。
“曾经的你,眉眼间总挂着从容不迫的自信,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困难能难住你。”
“是你,结束了近战乱,让大唐百姓过上了吃饱穿暖的好日子;“
“是你,寻来修炼功法,带着大家踏上超凡之路,还一次次领兵击退异族入侵,守住了这方山河。”
“如今,大唐在你的守护下,已经安稳了十余年。“
“孩童能在学堂读书,老人能在街头晒暖,连偏远村落都有了炊烟袅袅的生机。”
姜柔儿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无比笃定。
“我觉得,从今往后,即便你什么都不干,就安安稳稳坐在这宫里,你也是这世上最伟大的帝王。”
“别说秦皇汉武,就算是上古贤君,也未必能做到你这份上。”
“就这样的你,还有什么好患得患失的呢?”
“那些难题,不过是你人生路上再寻常不过的坎,慢慢来,总会有办法的。”
听着姜柔儿温言软语的宽慰,段攸张了张嘴,喉结滚动了两下。
他心底翻涌着一股强烈的冲动,想拉住她的手解释。
从前的从容,哪是天生的?
不过是因为自己是个来自异世的穿越者,揣着“标准答案”罢了!
那些历史走向、危机节点,他早已知晓脉络,如同开卷考试般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