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司马家满府缟素。
一间厢房内,侍女正在帮伏氏换着丧服。
伏氏一脸哀容,心思凝重。
她曾是司马懿的宠姬,一连为他生了四个儿子,比正妻张春华生得还多。
然而随着韶华逝去,司马懿对她的关心就不多了,更年轻漂亮的柏夫人开始独得宠爱。
不过现在受不受宠已无关紧要,这个家以后是司马昭和吴氏说了算。
她们这些遗孀想要过得好,关键还得靠自己儿子。
“夫人,几位公子已在门外等候。”
“让吾儿们进来。”伏氏正襟危坐。
不多时,四个儿子进到了房内,跪坐下来。
伏氏许久没见几个儿子了,先是看向自己的大儿子,问道:
“亮,你在许昌做得如何?”
司马亮有些心虚。
两年前他走二兄司马昭的门路,去到许昌做颍川主簿,从此开启仕途。
但他在任上基本是混日子,政事上能偷懒就偷懒,没事还喜欢偷偷置办私产。
太守看着来气却也不敢说什么,因为这人是司马太傅的儿子、天子身边红人司马尚书的四弟!
他只希望这厮镀两年金,赶紧走吧!
“挺好的。”
想了半天,司马亮还是决定搪塞过去。
伏氏还想再开口问些什么,司马亮赶忙道:
“阿母,儿从许昌淘到一批上好的首饰,据说是从交州运回来的,儿觉得阿母戴上一定很美。”
伏氏是个非常爱美的女人,听得此言就把方才那事抛到九霄云外,当即露出一抹笑意:
“亮儿有心了。”
司马亮趁热打铁,说道:“那儿这就叫人给您拿过来?”
“不急。”伏氏摇头:“等你阿父的丧事办好再说。”
“是。”
“对了。”沉默少许,伏氏说起正事:
“我听说天子近侍将要有阙,有人升迁自然要有人填补。等过几日,我找你二兄谈谈,让他向陛下举荐你为散骑侍郎.....你就在洛阳多待几日,先不急着回去。”
司马亮一听,有点不乐意了。
他在外面待得挺好的,不想折腾!
他的府上蓄养了一位美艳的歌姬,白天弹唱,晚上吹拉,好不快活。
可这一下就把他安排的皇帝身边,往后的一言一行都要斟酌,想想就令人胆寒。
但他不敢违抗阿母的意志,而且毕竟是升迁去做皇帝的近侍,日后仕途就走上快车道了。
于是点头称是。
就在这时,伏氏的幼子司马骏开口道:“关于大兄的安排要趁早,晚了就难办了。”
伏氏看向儿子:“此话何意?”
司马骏道:“按照礼制,二兄须丁忧。”
“阿母却忘了这事.....”
若司马昭丁忧三年,朝堂不知会发生何种变化,回来之后官位保不保的住,还真不好说。
没了司马昭这个招牌,她的儿子们的升迁之路就没那么便利了。
伏氏皱眉想了想.....
好像也不用过于担忧,毕竟郎君是辅佐大魏五代忠臣,陛下怎么也不会亏待司马家的子弟。
再不济,走走姻亲们的门路也不是不可。
想起姻亲,伏氏看向自己的次子。
话说早年,司马懿想给司马伷牵门亲事,与琅琊诸葛氏结亲。
一开始诸葛诞表示非常乐意,但不知怎么,突然有一天他的态度就变得暧昧起来,说什么女儿年纪太小,很是不舍。
再到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然而突然有一天伏氏得知,诸葛诞竟然把闺女送给了彼时还是梁公的当今天子。
当时伏氏气得不轻。
我儿子一表人才、文武双全,还是出身河内司马氏,你诸葛诞就是想献媚,早说就是了,吊着我们家做什么?
大族们联姻是有讲究的,资源是有所倾斜的。
只有未来家族继承人,才有与顶级大族联姻的资格。
其他的兄弟,尤其是庶出的,最多只能在二流士族中选择。
何况司马昭正妻家连士族都算不上,几个弟弟更是不便联姻大族。
最终司马伷娶了出身琅琊王氏的清河太守王览之女。
王览的兄长就是王祥,他们家现在不算主流大族,但对司马伷正合适。
收回思绪,伏氏看着次子,嘱咐道:“伷,这次你也在京多留些时日,也尽量在京任职。”
“阿母。”司马伷道,“儿以为,与其待在京城,不如去徐、扬。”
伏氏不知其意,撇了撇嘴:“人家都挤破头想要进中枢,你却想要被外放?徐州倒也还凑合,有你舅族帮衬,还是有些前途,但扬州有什么好去的?”
司马伷摇摇头:“阿母你忘了,孙吴尚在。”
一句话把伏氏点醒,她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如今蜀地平定,放眼天下只东南的孙吴,伷儿若能在徐、扬站稳脚跟,日后伐吴必有建功之机。”
“五兄所言甚是。”这时,司马骏也道:
“二兄早年就跟随父亲在雍凉、淮南历练,后又跟随陛下北讨鲜卑,南征孙吴。正是有此履历才让陛下,才让世人渐渐认可他的才能,遂得到重用。”
“一味的在洛阳才是耽误了前程。”
伏氏面露欣慰,儿子们都很有志向啊。
她又看向司马亮,问道:“亮,你以为如何?”
司马亮一抖,连忙道:“儿,儿以为弟弟们说得不错。”
“那你.....?”
司马亮才不要去打仗,刀箭无眼,万一死了怎么办!
他脑子一转,还没等母亲说完,故作淡定道:“伷弟、骏弟既然想去前线历练,我这个做兄长的只能留京帮弟弟们帮衬一二了。”
他这一脸遗憾的表情,伏氏还真信了。
确实,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亮为人持重,说不定能讨天子欢心,也好,就试着往洛阳安排吧。
.........
天微微亮,司马府的众人开始忙活起来。
不过作为现任家主,司马昭倒是不怎么累。
接待宾客的任务交给了他的三叔司马孚,司马昭只需要跪在父亲的棺椁前,一脸哀痛就行。
等到有人来到司马昭身旁出言安慰时,他再简短回应一两句,然后继续跪着。
正此时,一驾青盖车在府门外停下。
身着丧服的男子从在侍卫的服侍下,缓缓走下车辇。
“太子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