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熄灭,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
早已等候在外的安志平、周朝龙等人立刻围了上去,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主刀医生。
主刀医生摘下口罩,脸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他环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了县委书记安志平的脸上,恭敬地汇报道:“安书记,各位领导,万市长的手术非常顺利。”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医生继续说道:“万市长并没有出现章医生之前所说的颅内大出血和复杂性骨折的情况。”
“经过我们的详细检查和手术探查,确认只是轻微的脑震荡,身上有一些软组织挫伤,并没有伤及骨骼和重要脏器。”
“目前生命体征平稳,各项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
此言一出,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没有骨折,没有大出血,只是轻微脑震荡?
那之前章学亮声泪俱下、把情况说得九死一生,又是演的哪一出?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齐刷刷地射向了瘫软在一旁的章学亮。
周朝龙的眼神更是冷得像冰!
他现在彻底明白了,章学亮这个狗东西,从头到尾就是想拿万蒗的伤势做文章,把他当成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冤大头,狠狠地敲上一笔竹杠!
他以为自己撞的是个普通人,以为自己可以像往常一样,利用信息不对称和家属的恐慌心理,肆意夸大病情,从中渔利。
只可惜,他这次不是踢到了铁板,而是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块淬火的钢板上!
“那……那万市长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安志平皱着眉头,问出了大家心里的疑问。
主刀医生看了一眼章学亮,眼神里流露出一丝鄙夷和不屑,解释道:“万市长之所以还未苏醒,是因为麻醉效果还没有完全过去。”
“我们在手术中发现,术前使用的麻醉剂剂量,远超常规标准。”
“这也是章医生的问题,他擅自加重了剂量。”
“什么?”
“这个畜生!”
人群中响起一阵低低的怒骂声。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夸大病情了,这是在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
过量的麻醉剂,轻则延长苏醒时间,重则可能对神经系统造成不可逆的损伤,甚至危及生命!
章学亮听到这话,最后一丝血色也从脸上褪去,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嘴里哆哆嗦嗦地念叨着:“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她睡得沉一点,怕她疼……”
这种苍白无力的辩解,在事实面前显得可笑至极。
安志平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懒得再看章学亮一眼,这种人多看一眼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
他转头对身后的县公安局局长和反贪局局长沉声说道:“人,就交给你们了。”
“公安局、反贪局,成立联合调查组,给我把这个人查个底朝天!”
“我不管他背后有什么人,有什么关系网,一律彻查,绝不姑息!”
“是!安书记!”两位局长立刻立正敬礼,表情严肃。
他们心里清楚,这次的事情捅破天了。
一个市领导在县里出了事,还被本县医院的医生如此坑害,这简直是在打整个大安县官场的脸,更是把安志平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安书记现在是动了真怒,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徇私舞弊,那就是自寻死路。
两名警察走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瘫软的章学亮架了起来。
章学亮此刻才真正意识到恐惧为何物,他知道自己完了,彻底完了。
不只是丢掉饭碗那么简单,他这些年干的那些烂事,足以让他在牢里待到白发苍苍。
身为县医院院长的亲小舅子,他在这个一亩三分地里作威作福惯了。
仗着这层关系,他把医院当成了自家的提款机,拿回扣、收红包都是家常便饭,坑害病患和家属更是毫无心理负担。
最骇人听闻的是,他曾创下过一年之内,为已经死亡的病人开了足足七次药的辉煌记录,将国家医保和家属的钱财榨得干干净净。
靠着这些昧良心的钱,他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名下的大别墅不止一栋,车库里停着几百万的豪车,光是包养的女大学生,就足足有七个之多。
他以为自己的人生会一直这样潇洒下去,却没想到,一次寻常的创收机会,却让他的人生彻底倾覆。
“姐夫!救我啊姐夫!”被拖走的时候,章学亮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目光绝望地投向人群中脸色煞白的院长。
院长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避开了他的目光。
救?怎么救?他现在自身都难保!
安志平的目光冷冷地扫向院长,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至于你,县医院的院长,即刻起停职反省!”
“医院的工作,由常务副院长暂时代替。”
“等你这个小舅子的问题调查清楚之后,再决定怎么处理你!”
“是,是,我接受组织的处理……”院长满头大汗,连连点头,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章学亮被查个底朝天,他这个当姐夫的,能干净到哪里去?
拔出萝卜带出泥,自己这些年对小舅子的纵容和包庇,恐怕都会成为压垮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处理完这些,安志平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走到周朝龙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缓和了许多:“朝龙,这次多亏了你。”
“要不是你反应快,处置得当,后果不堪设想。”
周朝龙摇了摇头:“安书记,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现在最重要的是等万市长醒过来。”
安志平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他心里有自己的盘算。章学亮和院长怎么处理,固然要依法依规,但最终的定夺,他想把这个权力交给万蒗。
让受害者亲自来处置加害者,这才是最解气,也是最能体现他安志平态度的方式。
以万蒗在官场上雷厉风行、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作风,可以预见,无论是章学亮还是他那个院长姐夫,下场绝对会无比凄惨。
夜色渐深,医院走廊里的喧嚣渐渐平息。
县里的领导们在安志平的示意下陆续离开,病房外只留下了几个必要的人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指针缓缓滑向了深夜十一点。
高级病房内,一片静谧,只有医疗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守在床边的刘梦珊正有些昏昏欲睡,忽然听到病床上的人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
她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凑到床边,轻声呼唤道:“万市长?万市长您醒了吗?”
病床上,万蒗的眼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麻醉的后遗症让她的大脑还有些混沌,眼前的景象也有些模糊。
她眨了眨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了眼前这个面带关切的年轻女子。
“我……这是在哪儿?”万蒗的声音有些沙哑虚弱,她动了动,想坐起来,却感觉浑身酸痛无力。
“您别动,您刚做完手术。”刘梦珊连忙扶住她,柔声说道:“您在县人民医院。您之前出了车祸,昏迷了。”
车祸……
记忆的碎片开始在脑海中拼接,万蒗想起了自己避让摩托车后出了事故,想起了剧烈的撞击和刺耳的刹车声,以及最后陷入黑暗前的剧痛。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那里缠着厚厚的纱布。
“是你……救了我吗?”万蒗看着眼前这张有些熟悉却又叫不上名字的面孔,感激地问道。
刘梦珊愣了一下,随即微笑着摇了摇头。
她指了指门外,轻声说道:“不是我,是我的爱人,周朝龙。”
“是他第一时间发现了您,把您从车里救出来,又把您送到了医院。”
这个安排,是安志平特意交代的。
周朝龙一个大男人,守在女领导的病床前多有不便,而刘梦珊作为女性,无疑是最佳人选。
既能照顾妥帖,又能通过她,自然而然地将功劳引到周朝龙身上。
“周朝龙……”
万蒗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但坚毅的身影。
她记得,在自己意识最模糊的时候,似乎就是这个年轻人,用沉稳有力的声音不断地在耳边鼓励自己,让自己坚持住。
原来,他就是刘梦珊的爱人。
万蒗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没想到,自己两次身处险境,竟然都和这对年轻的夫妻有关。
一次是在京城,刘梦珊的爷爷力排众议,为她父亲的事情仗义执言。
而这一次,在大安县这个陌生的地方,又是刘梦珊的爱人,在生死关头救了自己一命。
这份恩情,实在是太重了!
她来大安县一是为了开会,二是为了感激刘梦珊,这是她爸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