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里,贺凛完成最后一点缝合,停止了动作。
“生命体征稳定,血压110\/70,氧饱和度98%。”麻醉师的声音在寂静的手术室里格外清晰。
贺凛一把拽下血淋淋的手套,拇指重重按在太阳穴上。目光从监护仪移到西蒙苍白的脸上,感慨一句:“命还挺硬。”
随后交代护士:“送IcU,引流液每半小时记一次……有异常立刻叫我。”
贺凛走出手术室,看了一圈都没看到白芷柔,就朝植村问道:“白医生呢?”
植村正靠在墙边发呆,闻言抬头:“她去急诊室看季潮了。”随后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劝你现在最好不要惹她,她这会心情可不好!”
贺凛白了植村一眼就朝急诊室走去。
推开急诊室的门,白芷柔正在查看季潮的伤口。急诊科钱医生站在一旁,手里还拿着刚换下来的染血敷料。
“伤口处理得很干净,”白芷柔轻轻按压绷带边缘,“没有感染的迹象,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
贺凛靠在门框上,白大褂的袖口还沾着手术时留下的水渍:“你们到底遇到了谁?西蒙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白芷柔直起身,将听诊器挂回脖子上:“遇到了黑鸢的维克多。”
“原来是他。”贺凛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监护仪:“这女人倒是命大,只是皮外伤加轻微脑震荡。”
白芷柔“咔”地一声将听诊器重重摔在桌上,在安静的治疗室里听起来格外刺耳。“贺院长的医学学位是买来的?”她一把掀开季潮的衣领,露出缠绕整个左肩的绷带,“子弹擦过锁骨下动脉,再偏两厘米就是血气胸!”
酒精棉球被她捏得渗出液体,滴在贺凛一尘不染的白大褂上。监护仪上的心率线突然剧烈波动,季潮在昏迷中无意识地蜷缩。
“你满意了?”白芷柔立即俯身调整输液速度,指尖轻轻拂过好友渗血的绷带。再抬头时,镜片后的眼神冷得骇人:“现在,要么安静,要么滚出去。”
贺凛盯着白芷柔镜片上凝结的雾气,忽然轻笑一声。他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镇静剂,在指尖转了转:“白医生这么激动,要不要先给自己打一针?”
监护仪的警报声骤然尖锐。季潮在昏迷中剧烈咳嗽,苍白的唇间溢出几个模糊的音节:“西蒙……危险……”
白芷柔一把夺过药剂,针尖在灯光下闪着寒光:“5mg咪达唑仑。”她推药时狠狠瞪了贺凛一眼,“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给你先来一针。”
“行了。”贺凛突然打断,目光落在季潮紧攥的左手——那里面露出半枚染血的袖扣,正是西蒙今天戴的款式。他嘴角抽了抽:“两个不要命的蠢货。”
治疗室的门被猛地撞开。小护士跌跌撞撞冲进来:“不、不好了!院长!西蒙先生醒了,正在拔自己的引流管!”
贺凛翻了个白眼往外走:“都是疯子,告诉他,现在两人都活的好好的,他要是再闹可就说不好了。”说完还是不放心的去安抚西蒙了。
三天后,阳光透过窗帘洒在病房里。西蒙半靠在床头,正笨拙地用左手削着苹果。季潮一把夺过水果刀:“伤患就该有伤患的自觉。”她左肩还缠着厚厚的绷带,动作却利落得很。
“你们俩真是绝配。”白芷柔将检查报告扔在西蒙病床上,金属夹板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同样的不尊医嘱。”
贺凛倚在门框上,白大褂沾着血迹的袖口挽到手肘:“建议下次再找死找个没人的地方,省得祸害医护人员。”
季潮白了贺凛一眼,然后把削好的苹果整个塞进西蒙嘴里:“吃你的,别理他。”
植村靠在窗边,看着西蒙啃苹果的蠢样,心里暗骂一句“白痴”。随后冷声道:“下次再找死,老子直接给你们订棺材。”
调笑了一番,季潮朝白芷柔问道:“沈砚凌那边……还没醒吗?”
病房里氛围瞬间凝重起来,白芷柔叹了口气拿出手机调出监控画面——画面里沈砚凌睁着空洞的眼睛,叶拾壹正用湿棉签小心润着他干裂的嘴唇。“今早醒了,但对任何外界刺激都没有反应,叶拾壹也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操!”季潮猛地站起身,输液架被她扯得哐当倒地:“我现在就去把那傻子拖出来!”随后伤口传来的剧痛让她倒抽冷气。
白芷柔一把按回椅子上,“就你现在这样?手不想要了?”说完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幸好没事。
“那怎么办?”忽然季潮眼睛一亮,“我有个好主意让植村假装绑匪……
话还没出口就被白芷柔捂住嘴:“想都别想。”随后朝大家看了看,“我们先去看看她再说吧!”
众人来到沈砚凌病房门外,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点滴落下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叶拾壹身上——才两天而已,这个平日里总是活力四射的人,此刻憔悴得几乎脱了形,原本合身的袖口现在空荡荡地晃着,露出的腕骨嶙峋得吓人。
叶拾壹对众人的到来浑然不觉。她拿着毛巾专注地擦拭着沈砚凌的手,指尖轻轻描摹着他掌心的纹路,仿佛这样就能唤醒他的知觉。
“沈砚凌……”她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想吃你做的饭了…你快好起来吧!”
细碎的光斑透过百叶窗潜入室内,在她消瘦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拿着毛巾机械地重复着擦拭的动作,当毛巾擦过沈砚凌的脖颈。
叶拾壹的指尖悬在沈砚凌右肩胛骨上方,始终没敢触碰那处包扎严实的伤口。纱布边缘隐约可见狰狞的缝合线——这就是他为她挡下的致命伤。
“为什么……”她攥紧了毛巾,指节发白,“我们明明才认识不过几周而已……”
“贺凛说…你差点就见阎王了……”她声音发抖,眼前浮现贺凛给她看的治疗影像:沈砚凌趴在手术台上,后背血肉模糊,却硬是咬着牙接受了加速愈合的激进疗法。
一滴泪砸在沈砚凌的监护手环上。叶拾壹突然想起沈砚凌最常和自己说的那句“记得按时吃饭”,现在她多希望能再听到他用那温柔的声音说这句话。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一片落叶粘在玻璃上。叶拾壹恍惚想起初见时,那个男人一身黑衣站在空旷的机场,周身散发着萧索的气息,像是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可就是这样一个冷峻的人,却会在她熬夜时默默准备好宵夜,将她的生活习惯饮食爱好都记在心里。
“够了。”植村的声音突然打破回忆。他一把拉开窗帘,刺目的阳光让叶拾壹下意识抬手遮挡。她这才发现身后站满了人,而自己已经两天没有好好看过任何人了。
植村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的沙哑,“你想让他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具尸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