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珊德拉的声音带着惯有的调侃。她甚至没回头看那支毒箭,只是手腕轻扬,腰间的贝壳挂坠瞬间爆发出幽蓝光华,一道透明的水幕如盾牌般横亘在灰鳍身前。
“噗嗤!”
毒箭狠狠扎入水幕,箭簇上的幽绿毒液瞬间被水汽中和、消融,整支箭如同陷入泥沼,被牢牢禁锢在水幕之中,再难寸进。
卡珊德拉抬手一抓,那支毒箭便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乖乖落在她掌心。她掂量了两下,海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嫌恶:“用深海盲鳗的毒液?真是浪费好材料。”
说着,她屈指一弹,毒箭瞬间化作冰渣,散落一地。
众人这才看清,她身后还跟着两名海洋教会执法队员,显然是一路追踪而来。执法队员迅速控制住角落射出毒箭的黑影——那是个穿着夜行衣的刺客,此刻已被水绳捆得严严实实,满脸惊骇。
卡珊德拉转过身,靛蓝色的裙摆扫过地上的污痕,目光在密室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魏岚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魏老板,又见面了。”
艾拉第一个跳了起来,冰蓝色的眼睛在面具空洞后瞪得溜圆,顾不上揉还在发疼的胸口,声音又尖又亮,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怀疑和一点点被“截胡”的不爽:“喂!海蛇女!你该不会是偷偷跟着我们吧?!这地方臭烘烘的,你们海洋教会的人也爱钻老鼠洞?”
“小野猫,说话还是这么不客气。”卡珊德拉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样子,反而轻笑出声,手指优雅地卷了卷垂在肩头的靛蓝色发丝,“跟踪?哦,亲爱的,我们只是恰好收到线报,说‘碎骨槌’今晚有‘大货’,并且有‘不干净’的东西在交易。”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艾拉怀里那个打开了的、露出伪造符咒的金属盒子,以及地上瘫软如泥的灰鳍。
“至于你们……”她拖长了调子,耸耸肩,“只能说,风暴指引的方向,偶尔也会重叠。毕竟,清理沉船湾的污垢,也是我们海洋教会的职责之一嘛。”
她打了个哈哈,轻松地将艾拉的质疑带过。
紧接着,卡珊德拉抬手,用大拇指随意地指了指身后帘子外面,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带上了一丝公事公办的锐利:“比起关心我为什么来,不如听听外面的动静?”
艾莉诺和魏岚立刻凝神细听。隔着厚重的油污帘子,拍卖场内不再是之前那种压抑的竞价声和主持人的吆喝,取而代之的是混乱、恐慌的喧嚣!
惊恐的尖叫声、金属碰撞声、重物倒地的闷响。混乱之中,隐约能听到“风暴守卫!”、“快跑!”、“封锁了!”之类的嘶喊。
“如你们所闻,”卡珊德拉的声音穿透了密室内残留的硝烟味和血腥气,“‘碎骨槌’的‘特别场次’提前结束了。风暴守卫的‘潮汐之墙’行动,在五分钟前正式收网。
“现在,整个沉船湾外围和这艘破船内部的所有出口,都已经被完全封锁。”她的目光扫过被钉在墙上哀嚎的老秃鹫、地上呻吟的守卫、被水绳捆住的刺客,最后落在面如死灰的利奥·哈里斯身上,带着一种冰冷的审判意味,“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她顿了顿,转向魏岚,脸上重新浮现出那抹标志性的、略带调侃却又带着一丝真诚敬意的笑容:“当然,这份‘关门打狗’的功劳簿上,魏老板和您的两位……得力助手,”她朝艾莉诺和艾拉微微颔首,“绝对要记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仅精准定位了关键目标,还顺藤摸瓜,替我们揪出了‘碎骨槌’这条盘踞多年的毒蛇,更是直接挫败了一场精心策划的灭口阴谋,缴获了关键物证。”
魏岚微微颔首,木质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顺手而已。”
卡珊德拉走到灰鳍面前,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他:“现在看来,这位‘灰鳍’先生,就是解开瓦尔德斯旧案的关键钥匙了。”
灰鳍浑身一颤,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眼前的靛蓝色身影,眼中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
卡珊德拉不再理会他,转向艾拉和她怀里的盒子。她的目光落在那枚伪造的、已经失去效力的符咒上,海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她伸出戴着薄纱手套的手,贝壳挂坠再次亮起微光,一个由水汽构成的、半透明的立方体瞬间将那枚符咒包裹起来,隔绝了它最后一丝残留的波动。
“伪造的诺克斯玛尔符咒……这可是重要物证。” 卡珊德拉语气变得严肃,她轻轻从艾拉手中接过那个金属盒子,连同被水立方包裹的符咒一起小心地盖上。“海洋教会会妥善保管和调查它的来源。”
她将盒子递给身后一名执法队员。
艾拉看着空了的双手,撇了撇嘴,但没说什么。
“好了,”卡珊德拉拍拍手,重新挂上那副略带玩味的笑容,但眼神依旧锐利,“既然赃物和人证都在,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们吧。审讯这种活,还是我们更专业些。”她示意执法队员带走灰鳍、老秃鹫和刺客,以及那个装着符咒的盒子。
“魏老板,改日我请你喝真正的海盐酒,就当谢礼了。”
她的目光在魏岚、艾莉诺和艾拉身上扫过,,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辛苦了,三位。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茶余饭后的‘散步’了,祝酒馆生意兴隆。”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带着执法队员和俘虏,迅速消失在密室入口,只留下淡淡的咸腥水汽和一片狼藉的现场。
……
厚重的原木门在身后无声滑拢,彻底隔绝了沉船湾污浊的空气、劣质的熏香和血腥味。
地下室的灯光柔和地洒下,带着令人安心的暖意,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属于“常青之树”的草木清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糖甜香?
“呼——终于活着回来了!”艾拉一把扯掉脸上那惨白僵硬的面具,随手丢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她长长地、夸张地舒了一口气,仿佛要把肺里所有沉船湾的污浊都吐出来,接着就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胸口:“嘶……疼死我了!那个大块头的刀劲儿可真够足的!我的小身板差点被劈成两半!老大!您得赔!精神损失费加医药费!至少……得给我放三天假,还要书呆子的特制焦糖布丁!双份!”
她一边嚷嚷着,一边毫不客气地把自己摔进一张柔软的沙发里,陷了进去,冰蓝色的眼睛却亮晶晶地看向厨房方向,显然闻到了甜点的味道。
薇丝珀拉的身影适时出现在楼梯口,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个热气腾腾的马克杯和一碟散发着诱人焦糖香气的布丁。她的目光扫过略显狼狈的三人:“欢……欢迎回来。”
艾莉诺也摘下了面具,露出那张清丽却带着深深疲惫的面容。她沉默地解下沾满污渍和油污的黑斗篷,动作有些僵硬。
她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走到武器架旁,拿起一块干净的绒布,开始一丝不苟地擦拭着“银光”。剑锋在灯光下反射着寒光,她擦拭的动作很慢,很专注,仿佛要将上面沾染的所有污秽——无论是沉船湾的淤泥、守卫的血污,还是更深层的、来自过去的背叛与绝望——都彻底抹去。
蓝宝石般的眼眸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刚才在地下密室与利奥的对峙,对方崩溃的嘶吼,依然在她脑海中回荡,像沉重的铅块压在心口。
魏岚则安静地走到窗边那个巨大的盆栽旁,伸出木质的指尖,轻轻触碰着翡翠般剔透的叶片。
叶片似乎感应到他的归来,亲昵地卷曲了一下,蹭着他的手指。他空洞的眼眶望着窗外,心中思绪万千,也不由得感慨起来——
自己当初改造酒馆的时候一定是脑袋抽了才会想起给一个地下室开扇窗户。
魏岚的嘴角微微抖动了一下。
“哎,老大,”艾拉舒服地陷在沙发里,一边揉着胸口一边用没受伤的胳膊撑着脑袋,冰蓝色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精准地捕捉到了魏岚站在“窗前”的身影,她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个憋了很久的问题,“说真的,我早就想问了!您到底为啥要给咱们这地下室开个窗户啊?外面除了墙还是墙,难道是为了方便我们……想象外面的风景?”
魏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缓缓转过身,木质的脸上依旧古井无波,但那双空洞的眼眶似乎“聚焦”在了艾拉身上。
“……”
没有回答。
下一秒,魏岚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艾拉面前,速度快得带起一阵微风。他抬起那只木雕般的手,屈起指节,毫不犹豫地轻轻在艾拉光洁的额头上敲了一下!
咚!
声音清脆,力道不重,但足以让艾拉“嗷”地一声捂住脑门,冰蓝色的眼睛里瞬间蒙上一层委屈的水雾。
“哎哟!老大!干嘛打我?!我就问问嘛!”艾拉夸张地嚷嚷着,嘴角却忍不住偷偷弯起一个弧度,显然知道戳中了自家老板某个诡异的“痛点”。
“安静。”魏岚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仿佛刚才那个无厘头敲脑门动作根本不是他做的。他收回手,仿佛刚才无事发生。
薇丝珀拉端着托盘走过来,将散发着热气的饮品和那碟金灿灿、表面凝结着完美焦糖脆壳的布丁放在茶几上。
她看了看捂着额头装委屈的艾拉,又看了看面无表情但气场莫名有点“恼”的魏岚,明智地选择了沉默,只是默默地将一杯热茶推到艾莉诺擦拭武器的地方。
“艾莉诺姐姐,先喝点热的吧。”薇丝珀拉将一杯散发着浓郁可可香气的热饮塞到艾莉诺手里,又给艾拉递了一杯,“加了点姜和肉桂,驱驱寒气和晦气。”
艾莉诺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她低低说了声:“谢谢,薇丝珀拉。”声音有些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