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幽月心神剧震、脑海中掀起惊涛骇浪的刹那间,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怒骂声。
原来,那三名因为胡小七成功逃脱而变得越发愤怒的壮汉,此刻正气势汹汹地朝屋内冲来。
他们如同饿虎扑食一般,迅速将刚刚艰难撑起半个身子的胡小七再度牢牢摁住。
可恶的小家伙!居然还想逃跑!看来不教训一下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头,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厉害!给老子把他拉出去!扔到镇子外面那个满是沙子的大坑里去,然后把他的双腿打断!让他尝尝苦头! 为首的那个壮汉满脸凶相,嘴里不停地咒骂着,甚至连口水都溅到了胡小七的脸上。
面对如此凶狠残暴的敌人,胡小七被吓得魂飞魄散,立刻扯开嗓子放声大哭,哭得比杀猪还要凄惨几分。
他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房间,仿佛要冲破房顶,直冲向云霄,令人毛骨悚然,胆战心惊:求求你们啦!大爷们!放过我这条小命吧!我……我身上还有钱呢!我真的很有钱哦!要不这样好了,只要你们肯放了我,我愿意拿出所有值钱的东西来抵债,可以吗?拜托各位高抬贵手啦!
与此同时,胡小七一边哭叫不止,一边手忙脚乱地做出各种怪异扭曲的姿势。只见他拼命扭动身体,想要挣脱束缚,但又不敢太过用力以免引起对方注意;另外一只手则紧紧捂住腰间那块破烂不堪的布条,似乎生怕它会突然裂开似的。
然而由于刚才一番折腾,原本用来固定剑柄的布条早已松动,此时已有一小截剑身从缝隙中露了出来。尽管胡小七竭尽全力想要将其遮掩回去,但越是着急就越容易出错——慌乱之中,他反而将剑柄暴露得更多了一些。
“就凭你这副穷酸得掉渣的模样,也敢说自己身上藏有什么稀世珍宝?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赶紧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那名身材魁梧壮硕的男子满脸不耐地吼道,并抬起脚准备狠狠地踹向面前这个瘦弱不堪的男人。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刺耳的“嘎吱”声响起,紧接着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从那扇破烂不堪且摇摇欲坠的木门外走了进来。只见这名女子容貌清丽脱俗,宛如仙子下凡一般美丽动人;然而此刻她那张绝美的脸上却笼罩着一层厚厚的冰霜,其眼神更是犹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般冷酷无情,慢慢地扫视着眼前的那三个彪形大汉。
尽管幽月并没有故意释放出任何强大的气场或威压来震慑对方,但仅仅只是站在这里,便已让人感受到一股源自于幽冥力量所特有的森森寒意和历经无数次生死搏杀后才会拥有的凌厉锋芒。
这种与生俱来的威严使得整个狭窄幽暗的巷子似乎都变得比之前更寒冷了一些。而当幽月毫无征兆地现身于此之后,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那种清冷孤傲又与周围环境显得极不协调的独特气质,令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在内全都不由得愣住了片刻。
尤其是那三个原本气势汹汹不可一世的家伙们,他们看到幽月虽然穿着打扮极为普通平凡,甚至衣服上还沾染上了些许尘土污垢,但她那笔直挺拔的身躯、犀利尖锐好似雄鹰一样的眼眸还有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能够使人胆战心惊的恐怖气息时,瞬间像是被从头到脚淋了一盆刺骨冰水似的,刚才还嚣张跋扈到极点的气焰一下子就被压下去了一大半儿。
在哭沙镇这种地方混迹,最基本的眼力见还是要有的,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往往关系到生死。
“哟…这位…姑娘…”为首的壮汉语气不由自主地放缓,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您…您这是?这小贼手脚不干净,偷了咱们兄弟几个的干粮,我们正要按镇上的规矩给他点教训,没成想惊扰了姑娘清静?”
幽月的目光越过他们,直接落在被按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却依旧死死捂着腰间的胡小七身上,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他偷了你们什么?”
“就…就半块馕饼…”壮汉下意识地回答,随即似乎觉得为了半块馕饼如此大动干戈,在眼前这气质不凡的女子面前有些丢份,又硬着头皮补充道,“主要是这小子是惯犯,手脚不干不净,这次敢偷饼,下次就敢偷更值钱的!必须得给他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值多少钱?”幽月的追问言简意赅。
“…三个…不,五个铜子顶天了…”壮汉估算了一下,报了个数。
幽月不再多言,右手微抬,屈指一弹。一道细微的银光闪过,一枚约莫小指指甲盖大小、成色十足的银角子,精准无比地落在那为首壮汉的脚边,甚至没有激起多少尘土。
“够了吗?”幽月的声音依旧冰冷,“人,我买了。”
那壮汉一愣,弯腰捡起那枚银角子,放在嘴里用力咬了一下,留下一个清晰的牙印,脸上顿时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这枚银角子,足够买下几十个、甚至上百个上好的馕饼了!他狐疑地看了看面色冰冷的幽月,又看了看地上那个脏兮兮、除了眼神灵活点看不出任何特别的小乞丐,心中虽然充满了古怪和不解,但巨大的利益当前,以及对幽月那深不可测的忌惮,让他瞬间做出了选择。
脸上立刻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壮汉连连点头:“够了!够了!姑娘您真是太大气了!这…这臭小子现在是您的人了!要打要杀,悉听尊便!我们兄弟几个就不打扰您了!走,快走!”他一边说着,一边赶紧示意同伴松开胡小七,像是生怕幽月反悔一般,揣好银角子,带着另外两人,几乎是脚不沾地地迅速消失在了小巷的拐角处。
肮脏的小巷重新恢复了沉寂,只剩下站在门口的幽月,瘫坐在地、惊魂未定大口喘着粗气的胡小七,以及门内,不知何时已停下捣药动作、静静立于阴影中的哑医。
胡小七捂着胸口,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他偷偷抬起眼皮,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幽月。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种如同受惊小兽般的警惕,以及一丝压抑不住的好奇。他摸不准这个突然出现、花“重金”买下他的冰冷女子,究竟意欲何为。
幽月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她的步伐很轻,落在沙土地上几乎没有声音,但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胡小七的心尖上,带来无形的巨大压力。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直刺他内心深处,仿佛要将他所有的秘密都剥离出来。
你叫什么? 她轻声问道,语气平静,但其中蕴含的寒意仿佛能穿透人的骨髓。这句话虽然音量不大,可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剑,直刺人心魄。
站在面前的少年身体微微颤抖着,喉咙干涩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胡...胡小七... 说话时,他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喉部的肌肉也随之剧烈蠕动起来。
幽月的目光宛如两根尖锐的冰柱,死死地盯着少年仍然紧紧捂住腰部的双手。被如此凌厉的目光锁定,少年顿时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待宰的羔羊,浑身动弹不得。
你腰里藏着的那个玩意儿,到底是打哪儿弄来的? 幽月再次开口,语调依然平缓,然而其中暗藏的威压却让人喘不过气来。
听到这话,胡小七的面色骤然间变得煞白,犹如一张白纸般毫无血色可言。原本紧捂在腰间的手掌此刻更是攥得死死的,以至于连手指关节都因太过用力而呈现出诡异的白色。
他的双眼开始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似乎想要寻找一丝逃脱的机会。但无论怎样努力,他始终无法将视线从幽月那张美丽而又冷酷的面庞上挪开。与此同时,他的嘴唇也不受控制地打起架来,含含糊糊地嘟囔道:没...没什么...真的...就是...就是我在垃圾场里面偶然发现的一块儿...一块儿废弃的铁片而已...觉得它样子挺怪的,所以...所以就顺手捡回来当玩具玩儿啦...
废铁? 幽月美眸之中猛然闪过一丝寒芒,她懒得再多费口舌,只见其右手闪电般探出,速度之快,犹如疾风骤雨一般,在空中仅仅留下一抹极淡的残影,便径直朝着胡小七那只紧握着剑柄的手腕抓去!
胡小七见状,顿时惊恐万分,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 他完全没有料到对方竟然如此厉害,下意识地想要将手抽回以躲避这一击。然而,与幽月相比,他的动作简直比乌龟爬行还要缓慢许多。
刹那间,一股冷冽彻骨且蕴含着磅礴巨力的气息扑面而来,胡小七甚至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自己的手腕便已经被一只看上去颇为纤弱、实则坚硬无比宛如铁钳一般的手掌死死握住!
那股寒冷刺骨的力量仿佛一道道凌厉无匹的电流,源源不断地钻入他的臂膀之内,使得他的半边身躯霎时变得麻木不堪,几乎丧失了所有的感知能力,就连想要挣扎一下都是有心无力!
饶命啊!女侠饶命啊!小人知道错啦!小人全招供!小人什么都说出来!求求您高抬贵手,千万别杀我呀! 在这般恐怖如斯的威压之下,胡小七内心深处的恐惧彻底爆发开来,泪水和鼻涕混在一起肆意流淌,他一边拼命磕头,一边声嘶力竭地苦苦哀求着,再也不敢有半点儿隐瞒实情的念头了。
幽月冷哼一声,松开了手。那股冰冷的力道也随之撤去,但胡小七依旧感觉半边身子酸麻不止,心中对幽月的畏惧更是达到了顶点。
他揉着仿佛不是自己的手腕,哭丧着脸,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道:“是…是小的半个月前…在…在东边,‘黑风暴’刚过去没多久的那天…我想着风暴过后,沙子里有时候会埋着点好东西…就…就壮着胆子往东边走了走…在一片看起来刚被风暴犁过一遍的沙地里…看到了它…”
他顿了顿,偷偷瞥了幽月一眼,见她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地盯着自己,赶紧继续道:“当时…它就半埋在沙子里,就露出这么一截柄…阳光一照,那上面的花纹…我觉得挺好看,不像普通玩意…就…就好奇,把它给挖出来了…”
“东边沙地?黑风暴?”幽月心中暗自计算着时间,母亲遭遇不测应该是在几个月前,如果遗物真的如自己所想那般,是被那场可怕的黑风暴从更深的地方席卷出来,又或者因为某些未知原因而发生位移,那么时间线似乎并不是完全无法吻合。
想到这里,她的心跳开始加速,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用力攥紧她的心脏一般,让她感到一阵窒息。
她强忍着内心的紧张与不安,继续追问下去:“仅仅只是这样吗?除此之外,当时周围是否还存在其他东西呢?”说话间,她的双眸如同两道闪电般死死锁住眼前的胡小七,不肯错过对方脸上哪怕最轻微的表情波动。
面对幽月如此凌厉的目光,胡小七明显有些心虚,他的眼神再度变得飘忽不定起来,两只手则不受控制地在胸口处胡乱搅动着,以此来掩饰内心的纠结与迟疑。
然而,在幽月那愈发冰冷刺骨、几近能把人冻僵的注视之下,他最后的那点奢望终究还是烟消云散——“还……还有……”胡小七的嗓音越发低沉,其中夹杂着一缕难以言喻的眷恋以及畏惧之意,“有一个……一个小小的袋子……它……它就静静地躺在那个剑柄不远处的沙地上……只露出了一角……整体色调显得颇为素雅清新……不过质地摸上去倒是相当不错……只不过……只不过上面破开了一个小洞而已……”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最贴身、最隐蔽的内袋里,掏出一个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