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表匠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
他没有多说一个字,立刻转身,重新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一行行复杂的代码在屏幕上闪过。很快,书房墙壁上的一块白色幕布,被投影上了一幅巨大的,高精度的柏林市区电子地图。
地图上,一个位于城郊的区域,被红色的圆圈标记了出来。
“这里就是那座废弃工厂。”钟表匠指着地图说道,“我们的行动小队,代号‘猎犬’,被困在工厂的主车间里。”
“根据柏林分部传回来的最后情报,包围他们的‘清除者’部队,至少有三十人,装备精良,配备了重机枪和火箭筒。除此之外,至少有一名代号级的改造人带队,但具体身份不明。”
“工厂周围的所有制高点,都已经被敌人控制。他们在外围,还设置了至少三道防线。可以说,‘猎犬’小队,已经成了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老虎,插翅难飞。”
我盯着地图,大脑飞速地运转起来。
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三十名王牌部队,加上一个实力未知的改造人,而且占据了绝对的地形优势。
而被困的“猎犬”小队,只有五个人,弹尽粮绝。
硬碰硬,就是去送死。
柏林分部负责人选择“焦土计划”,从战术上讲,确实是最“稳妥”的选择。
但我不接受。
“把工厂的内部结构图,以及周围三百米范围内的所有下水道、通风管道、电力线路图,全部调出来。”我冷冷地命令道。
钟表匠看了我一眼,没有质疑,立刻执行。
很快,一张更加复杂,布满了各种颜色线条的图纸,覆盖了原来的地图。
我走到幕布前,死死地盯着那张图。
我的大脑,就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超级计算机,将所有的信息,所有的变量,全部输入进去,进行疯狂的推演和计算。
敌人的火力点,监控盲区,可能的突围路线,支援部队的切入点……
一个个方案,在我的脑海中形成,然后又被我一个个否决。
不行,这个方案风险太高。
不行,这个方案时间来不及。
不行,这个方案需要的人手太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身后的李婉儿,大气都不敢出,她只是默默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钟表匠也站在一旁,安静地等待着。他没有催促,也没有提出任何建议。
他知道,现在,这里,是我说了算。
“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伸出手,指向了地图上的一个点。
“这里。”
钟表匠和李婉儿都凑了过来。
我指的,是工厂东侧,一条已经被废弃的地下排污总管道。
“这条管道,直径三米,直接从工厂的地下穿过,出口在五百米外的一个城市公园里。”我说道,“根据图纸显示,管道内部,因为废弃已久,没有任何监控设备。”
“你是想让‘猎犬’小队,从这里撤离?”钟表匠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
“没错。”我点了点头,“但是,管道的入口,在工厂的锅炉房地下,上面覆盖着至少半米厚的混凝土。他们没有重型设备,根本打不开。”
“所以,需要有人,从外面,帮他们打开。”钟表匠接着我的话说道。
“是的。”我看着他,说出了我的计划,“我需要柏林分部,立刻组织一支精锐的突击队,人数不用多,三个人就够了。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携带高能塑胶炸药,潜入到这个公园,从管道的出口进去,反向推进到工厂下方,炸开入口,接应‘猎犬’小队撤离。”
“这个计划……太冒险了。”钟表匠皱起了眉头,“第一,敌人控制了所有制高点,我们的突击队,很难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潜入到那个公园。第二,就算他们成功进入了管道,在地下引爆炸药,巨大的声响和震动,也一定会惊动敌人。到时候,敌人只要守住管道的出口,他们就是瓮中捉鳖。”
“所以我需要一个诱饵。”我冷冷地说道,“一个足够大的诱饵,把敌人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什么诱饵?”
我转过头,看向钟表匠,缓缓地说出了我的方案。
“我需要柏林分部的负责人,立刻联系当地的黑帮。用钱,或者用其他他们无法拒绝的条件,雇佣他们,对工厂的西侧,发动一次佯攻。”
“佯攻?”钟表匠愣住了,“让一群乌合之众去攻击‘清除者’的阵地?那不是让他们去送死吗?”
“没错,就是让他们去送死。”我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我需要他们,制造出足够大的混乱。枪声,爆炸声,喊杀声,越大越好。我要让敌人以为,我们的大部队,要从西侧强攻了。”
“当敌人把所有的注意力和兵力,都调往西侧的时候,就是我们真正的突击队,从东侧的地下,悄悄潜入的时机。”
书房里,一片死寂。
李婉儿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恐惧。
她大概从没想过,我会提出这样一个冷血而残酷的计划。
钟表匠也沉默了。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惊讶,有赞赏,也有一丝……警惕。
他大概在想,眼前这个年轻人,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孤狼”,似乎已经不一样了。
“这个计划……太脏了。”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
“战争,本来就是脏的。”我冷冷地回答,“不惜任何代价。”
“不惜任何代价”这六个字,我说的很重。
钟表匠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他点了点头。
“好。我明白了。”
他转过身,重新坐回电脑前,拿起那个加密电话。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他说道,“柏林分部的负责人,未必会听从这个命令。这个计划,风险太高,而且……不符合我们一贯的作战原则。”
“他会的。”我说道。
我走到他的身边,从他手里,拿过了那个电话。
然后,我按下了回拨键。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我是钟表匠,情况怎么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焦急而沉稳的男人声音。
“我不是钟表匠。”我对着话筒,用德语,冷冷地说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都停滞了。
“你是谁?”几秒钟后,他用一种充满了警惕和怀疑的语气问道。
“我是谁,你没有资格知道。”我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你只需要知道,从现在起,柏林的行动,由我全权接管。”
“我命令你,立刻终止‘焦土计划’。然后,完全按照我接下来说的去做。”
“第一,联系‘血斧’的头目伊万。告诉他,只要他能组织人手,在半小时内,对工厂西侧发动攻击,并且坚持十分钟。事成之后,第九局会帮他除掉他的死对头‘黑蛇’,并且,把他洗白,让他成为柏林地下世界,唯一的声音。”
“第二,立刻挑选三名你手下最强的爆破专家和渗透专家。让他们携带c4炸药,前往……”
我将我的计划,快速而清晰地,复述了一遍。
电话那头,一直保持着沉默。
当我全部说完后,他终于开口了,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个计划……这简直就是一场赌博!我不可能拿我手下兄弟的命,去陪你赌!”
“这不是赌博。”我冷冷地打断他,“这是命令。”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命令!你到底是谁!”他几乎是咆哮了起来。
我没有回答他。
我只是举起了电话,对着话筒,轻轻地敲击了三下。
一长,两短。
这是部队内部,最高级别的加密通讯认证信号。
只有队长级别以上的人,才知道这个频率的含义。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
我能听到他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你……你是……龙王大人?”他的声音,开始颤抖。
师傅是创始人之一,他的代号“龙王”,在整个军方和情报系统,都是一个传说。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用一种冰冷到极点的声音,说道。
“这是命令。”
“立刻执行。”
说完,我没有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把电话扔在桌上,转过身,看着钟表匠。
“现在,他会听了吗?”
钟表匠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敬畏。
他缓缓地站起身,对着我,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是,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