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说什么?
让我……接替师傅的位置?成为第九局新的负责人?
新的……龙王?
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看着桌上那个黑色的“龙符”,就像看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不,这不可能。”我下意识地摇头,声音干涩,“你们搞错了。师傅他……他不可能做这样的决定。”
这算什么?
我只是一个因为“戾气太重”被开除军籍的逃兵。一个连自己妹妹都保护不了,连自己师傅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的废物。
我凭什么去接替他的位置?
我有什么资格去背负起那份重如泰山的责任?
“我们没有搞错。”钟表匠的语气不容置疑,“这是龙王用最高权限密钥下达的指令,无法更改。指令在‘摇篮’基地自毁的同时,已经通过加密通道,发送给了第九局的所有核心成员。”
“也就是说,从法律和程序的角度,你现在,已经是我们的最高长官了。”
“我不是!”我几乎是吼了出来,因为激动,牵动了胸口的伤,一阵剧痛传来,让我忍不住咳嗽起来。
“小凡!”李婉儿立刻上前,轻轻地拍着我的背,想让我顺气。
我推开她的手,死死地盯着钟表匠,血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抗拒和愤怒。
“我拒绝。”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是什么狗屁龙王,我也不想当。我只要给师傅报仇,给所有死去的人报仇!我要亲手拧下收藏家的脑袋!这跟第九局,跟你们,都没有关系!”
我只想当一把刀,一把复仇的刀。
我不想当那个握刀的人。
我没有那个能力,更没有那个资格。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钟表匠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叶小凡!你给我清醒一点!你以为你现在还是那个独来独往的孤狼吗?你以为凭你一个人,就能对抗整个衔尾蛇?别天真了!”
“龙王为什么要把这个位置传给你?不是因为你有多强的领导能力,不是因为你有多深远的战略眼光!而是因为,你是他最信任的人!是因为,你身上有他最看重的东西——那种永不放弃的狠劲,那种为了战友可以连命都不要的血性!”
“他把第九局交给你,不是让你去当一个运筹帷幄的指挥官,而是让你成为一把最锋利的尖刀,带领我们,去捅穿衔尾蛇的心脏!”
“你现在说你拒绝?你凭什么拒绝?这是龙王的遗命!是你师傅,用他的命,给你铺好的路!你拒绝,就是辜负了他!你拒绝,就是让他死不瞑目!”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师傅的遗命……
是啊,这是师傅最后的命令。
作为一个军人,服从命令,是刻在骨子里的天职。
可是……
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脑子里乱成一团。
我仿佛又看到了师傅最后那个笑容,听到了他那句“活下去”。
他让我活下去,是为了让我继承他的遗志,带领第九局继续战斗下去吗?
可我真的能做到吗?
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我怎么去领导一个庞大的情报机构?我怎么去为那么多人的生命负责?
如果因为我的错误决策,导致更多的人牺牲,那我……
“小凡。”
李婉儿的声音,轻轻地在我耳边响起。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的身边,蹲了下来,仰着头看着我。
她的眼睛里,没有逼迫,没有劝说,只有无尽的心疼和理解。
“我知道,你很难过,也很迷茫。”她轻声说道,“你觉得所有人的死,都和你有关系,你背负了太多的愧疚和自责。”
“你不想再让任何人因为你而受到伤害,所以你选择拒绝,选择把自己封闭起来,想一个人去承担所有的事情。”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真的是你师傅想看到的吗?”
“他那么看重你,那么疼你,他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他用自己的生命,为你换来了活下去的机会,难道就是为了看你继续这样折磨自己吗?”
“我虽然不懂你们那些国家大事,也不懂什么第九局,什么衔尾蛇。但我知道,一个父亲,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活得好好的,能抬起头,挺起胸膛,去完成他应该做的事情。”
“这个位置,对你来说,或许是沉重的负担。但它也是你师傅对你的期望,是他留给你……最后的爱。”
李婉儿的话,像一股暖流,缓缓地流淌进我冰冷的心里。
最后的……爱吗?
是啊,师傅他,一直把我当成他的骄傲。
即使我犯了错,被开除军籍,他依然没有放弃我。
他是不是早就想好了,有一天,要把这一切都交给我?
我睁开眼,看着李婉儿那双清澈的眼睛,又看了看桌上那个静静躺着的“龙符”。
我的内心,依旧在挣扎,在抗拒。
但那份坚冰一样的拒绝,似乎开始有了一丝裂缝。
“叮铃铃——”
就在这时,书房里的一个加密卫星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钟表匠走过去,接起了电话。
“是我。”
“……什么?”
“有多少人?”
“情况怎么样?”
“该死!”
他的脸色,随着通话的进行,变得越来越难看。
挂断电话后,他看向我,表情无比凝重。
“出事了。”
“就在刚才,我们第九局在柏林的一个情报站,遭到了衔尾蛇的突袭。”
“情报站被彻底摧毁,我们有七名特工牺牲,三名重伤。现在,还有一支负责外围接应的行动小队,被敌人包围了,一共五个人,被困在城郊的一座废弃工厂里,弹尽粮绝,情况危急。”
我心里一紧。
这么快……衔尾蛇的报复,来得这么快!
“柏林分部的负责人呢?”我立刻问道,“他怎么说?派支援了吗?”
“他不敢。”钟表匠摇了摇头,“敌人这次出动的,是衔尾蛇的王牌部队‘清除者’,火力强大,而且很可能还有‘变色龙’那样的改造人带队。柏林分部剩下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对抗。”
“负责人请求启动‘焦土计划’,炸毁工厂,让那五名特工……与敌人同归于尽。这是目前看来,能最大限度减少损失的办法。”
“放屁!”我怒吼一声,猛地站了起来。
因为动作太猛,我全身的伤口都像是裂开了一样,疼得我眼前一黑,差点摔倒。
李婉儿赶紧扶住我。
我撑着桌子,死死地盯着钟表匠。
“什么狗屁最大限度减少损失!那他妈是五条人命!是我们的兄弟!”
“就因为打不过,就要放弃他们?就要让他们白白牺牲?”
“这就是第九局的作风吗?!”
我的质问,像刀子一样,扎向钟表匠。
钟表匠没有回避我的目光,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在常规情况下,我们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战友。但是,现在是战争时期。龙王启动了‘龙渊’,我们和衔尾蛇,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任何一个错误的决策,都可能导致更惨重的伤亡。”
“柏林分部的负责人,他的决定,从理性的角度,没有错。”
“理性?”我冷笑一声,“去他妈的理性!如果今天被困在那里的是我,你们是不是也要用这种狗屁理性,来决定我的生死?”
“如果今天下命令的是师傅,他绝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书房里,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钟表匠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
我知道,我的话,触动了他。
因为他也是军人,他也曾是“狼牙”的一员。
“那你说怎么办?”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们远在瑞士,柏林的局势,我们根本插不上手。我们甚至没有权限,去否决一个分部负责人的决定。”
“除非……”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了桌上的那个“龙符”上。
“除非,有最高长官的直接命令。”
我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我明白了。
他不是在征求我的意见。
他是在逼我。
逼我,坐上这个我根本不想坐的位置。
逼我,去做出我的第一个,作为“龙王”的决定。
我看着桌上的“龙符”,又看了看钟表匠那张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
我的脑海里,闪过那五个被困在废弃工厂里,弹尽粮绝,正在等待死亡的战友的身影。
他们,也是别人的儿子,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
他们,是第九局的兵。
是师傅的兵。
现在,也是我的兵。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伸出手,拿起了桌上那个冰冷的“龙符”,紧紧地握在手里。
然后,我抬起头,看着钟表匠,用一种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冰冷而决绝的声音,说道:
“把柏林的地图,和敌人的兵力部署情况,全部调出来。”
“我要亲自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