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风拉上窗帘，打开了那台二手电脑。
屏幕的光照亮了他的脸，他登入了麻省理工图书馆的内部系统。
访问学者和It实习生的双重身份，让他拥有了普通学生没有的权限。
他要将“光环基因”这家公司从内到外，进行一次彻底的分析。
就在他调取第三位创始人陈博士的论文数据时，电脑右下角弹出的一个财经新闻推送让他的所有动作停了下来。
【彭博快讯：做空机构“秃鹫资本”发布针对光环基因的沽空报告，指控其核心技术存在数据造假和临床风险！】
来了。
林清风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一个美股交易软件的界面弹了出来。
“光环基因”的股价直线跳水，在K线图上留下一道垂直向下的红色实体。
开盘价61.2美金。
报告发布后三分钟，50美金。
十分钟，42美金。
二十分钟，跌破30美金！
股价被直接腰斩，超过十几亿美金的市值在不到半小时内蒸发。
屏幕上，交易量爆发出天量。无数恐慌的卖单被疯狂抛售出来，砸穿了一道又一道支撑位。
林清风打开了财经频道的直播。
画面里，正是光环基因位于剑桥创新中心的总部大楼门口。
数十名记者扛着摄像机和麦克风，将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头发花白的华人老者团团围住。
他就是光环基因的cEo张文博教授，一个在基因编辑领域奋斗了一辈子的顶尖科学家。
“张教授！秃鹫资本的报告指控你们的cas13d系统在动物实验中导致了不可逆的神经损伤，这是真的吗？”
“请问你们向FdA提交的数据是否存在选择性披露的问题？”
“有传言你们的首席科学家陈博士正在寻求出售他个人持有的股份，公司内部是否已经分裂？”
张文博被挤在人群中，脸上满是学者面对这种粗暴围堵时的错愕与慌乱。
他试图解释：“不，这不是真的！报告里引用的损伤案例，是我们早期被废弃的技术路径，和我们现在的cas13d系统完全是两回事！我们的数据……”
“那为什么股价会暴跌！投资者们已经用行动表达了态度！”一个金发女记者把话筒直接杵到他的嘴边。
他的专业术语，在“欺诈”、“崩盘”、“内讧”这些刺激性词汇面前毫无说服力。
没有人关心科学的真相。
他们只想看一场盛大的、价值几十亿美金的毁灭。
公司的公关电话响个不停，线路繁忙，彻底无法接通。
几个早期投资人的撤资函已经发到了董事会。
林清风关掉了直播。
他穿上外套，拿起一个U盘，再次走入风雪。
他去了麻省理工学院的图书馆，用自己的实习生权限找到一台空置的电脑。
插入U盘，登录了一个加密邮箱。
邮箱里，是二师姐发来的那份关于“秃鹫资本”的背景资料。
他将其中关于做空报告的附件拖到了打印任务栏。
八十页。
打印机开始工作，吐出一张张带着墨水温度的纸。
他没有在图书馆停留，拿着那厚厚一叠报告回到自己的阁楼。
他用胶带，把八十页报告一页一页、整整齐齐地贴满了那面斑驳的墙。
整个阁楼的墙壁上瞬间布满了文件和资料。
而这份报告就是导致股价暴跌的元凶。
林清风站在墙前，以极度冷静的态度开始逐条审核这份报告里的内容。
他没有被报告里那些煽动性的结论和惊悚的标题影响，他的眼睛只看最基础的东西——数据、逻辑以及证据来源。
他拿起一支红笔。
报告第17页用加粗字体控诉：“光环基因在2013年第二季度的临床前报告中，声称其cas13d系统的脱靶率低于0.01%，这是一个精心粉饰的谎言。根据我们获取的内部数据显示，其实验室在2012年的一次关键实验中，脱靶率高达5%！”
林清风在电脑上飞速调出张文博在直播里提到的那句话：“那是我们早期被废弃的技术路径。”
他再调出光环基因在SEc官网上公布的所有历史文件。
找到了。
一份2012年的研发日志清楚地表明，当时使用的是cas12系统，而非现在的cas13d。
林清风在墙上那段文字旁，用红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写下两个字：【时空错配】。
用前代产品的失败数据，攻击新一代产品的成功。这是最低级，却最有效的栽赃手法。
他继续往下看。
报告第35页，引用了一位名叫阿利斯泰尔·芬奇的博士的观点，称光环基因的技术“在伦理上存在巨大风险，且商业化前景渺茫”。
报告三次强调芬奇博士是“斯坦福大学的资深研究员”。
林清风在谷歌的搜索框里输入了“阿利斯泰尔·芬奇斯坦福大学欺诈案”。
回车。
第一条结果，就是三年前《斯坦福每日报》的一篇新闻报道。
标题是：《生物工程系研究员芬奇因伪造论文数据被校方调查，已主动辞职》。
林清风在这位“权威专家”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巨大的叉。
【信用破产】。
他的目光移向报告的附录部分。
附录三，法律风险评估。
报告声称，光环基因的样本采集流程违反了马萨诸塞州的《患者隐私法案》，极有可能面临集体诉讼。
林清风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才是最致命的一点。
金融市场的暴跌可以靠利好消息拉回来，但法律诉讼，能让任何公司陷入漫长的程序和巨额的成本中，直至崩溃。
他登录了麻省理工的法律数据库，输入关键词，开始检索相关法条和判例。
一个小时后。
他找到了。
《患者隐私法案》在去年进行过一次修订，增加了一条补充条款。
针对“以非盈利为目的、用于推进前沿医学研究的基因样本”，其隐私保护条例适用另一套独立的、更为宽松的报备标准。
而光环基因的所有样本采集，都严格遵循了这项新规。
秃鹫资本的法务团队，赌的就是没有人会去查阅这条刚刚生效不到一年的补充条款。
林清风用红笔在墙上重重写下：【法条过时】。
时空错配的旧数据。
信用破产的假专家。
已经过时的旧法条。
整整八十页的做空报告，被他用红笔划满了标记，漏洞百出。
这根本不是一份严谨的调查报告，这是一份用谎言、曲解和信息差拼凑成的攻击性文件，目的只有一个——彻底摧毁这家公司。
林清风后退两步，看着面前贴满报告和批注的墙壁。
他找到了所有能够反击的论据。
可他没有发声的渠道。
他只是LeoLin，一个官方记录里“畏罪潜逃”的逃犯，一个在麻省理工图书馆打杂的无薪实习生。
一个无名之辈的辩解，谁会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