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顿。
大雪覆盖了整座城市。
林清风没有进市中心,直接去了查尔斯河对岸的剑桥区,麻省理工和哈佛的所在地。
他在一栋旧公寓楼里租了个顶层阁楼,比纽约的地下室还小,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但有一扇窗户,能看到查尔斯河和对岸的市区。
他关上窗,隔绝了外面的风雪。
接下来的三天,他没离开房间。
他用硬盘里的资料和新办的网络,构建整个波士顿的战场地图。
光环基因的三位创始人分别在mIt的生物工程系、麦戈文脑科学研究所和丹娜法伯癌症研究院。
他需要一个能合理出入这些地方的身份。
“Leo Lin,麻省理工访问学者”,这个师门给的身份是最好的掩护。
他向斯隆商学院递交了金融工程与风险管理的旁听申请。
同时,他利用It技能,申请到麻省理工海登图书馆的一个无薪实习岗——It技术支持。
这个职位没人干,琐碎没报酬,对他却是收集情报的关键通道,可以借此接触学校内部数据库,查阅论文,在各院系自由走动。
一切准备就绪。
“秃鹫资本”随时会发难,他必须抢先找到光环基因的破绽和反击武器。
阁楼的泡面吃完了。
林清风穿上二手店买的厚外套,走入风雪里。
学校附近有家拥挤的deli快餐店,三明治加咖啡只要五美金,是学生和体力工人的选择。
他排在长队里,思考着下一步计划:是先接触性格温和的张教授,还是激进的陈博士?
“一份总汇三明治,不加蛋黄酱,谢谢。”
一个隔着几人距离的声音钻进他耳朵。
英语流利,但声线疲惫。
林清风的动作停住了。
他抬头越过人群,看向点餐台。
一个瘦削的背影,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羽绒服,头发随意扎在脑后。
她正从钱包里抽出零钱递给收银员。
那张侧脸,在廉价的灯光下,熟悉得让他心口发紧。
是苏小琳。
他后退一步,躲到旁边的水泥柱子后面。
他忘了饥饿,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一个问题: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穿着这么单薄的衣服,买最便宜的三明治?
他只能躲在柱子后,目光锁定在那个身影上。
苏小琳端着餐盘,在拥挤的店里找座位,最后在角落的一张小桌坐下。
桌子很小,对面坐着两个同样年轻的中国女孩。
林清风站在十几米外,被人群和立柱挡着。
“小琳,脸色怎么这么差?又通宵了?”其中一个女孩关切地问。
“便利店的夜班刚结束。”苏小琳的声音很轻,“下午还要去餐厅刷盘子,先来吃点东西。”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另一个女孩压低声音,“医生不是说了吗,你爸的癌开始扩散了,cAR-t疗法是最好的治疗。但是一个疗程就要四十万美金,这还不算后续的费用!”
苏小琳的声音更低了:“我知道,总得试试。多打一份工,就多一点希望。”
cAR-t疗法,四十万美金。
林清风靠着柱子。
每个字都让他的胸口一阵发闷。
他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波士顿,也明白了她在深水埗说要去“很远的地方赚钱”,是为了什么。
第一个女孩叹了口气:“我听说……你那个前男友,叫林清风的,现在在香港混得特别好。报纸上都说他是新一代的‘少年股神’,动不动就赚几十个亿。”
“是啊,他那么有钱,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另一个女孩也附和道,“只要他开口,别说四十万,四百万都不是问题吧?”
苏小琳正在咬三明治的动作停住了。
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
林清风屏住呼吸,等待她的回答。
他听见她用一种近乎耳语却又清晰的声音说:
“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关系了。”
这句话,让林清风的思绪停顿了。
他站在原地,感觉不到寒冷,也听不见周围的嘈杂,整个世界只剩下苏小琳低头的身影和那句决绝的话。
他看着她默默吃着那个廉价的三明治,一口,又一口。
看着她因长期睡眠不足而浮肿的眼袋,看着她羽绒服袖口磨损的线头。
他很想冲过去,抓住她的手,告诉她一切都不是她想的那样。
告诉她,他可以给她钱,很多很多的钱。
但他不能。
他是Leo Lin,一个“畏罪潜逃”的通缉犯,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明天的任务执行者。
他是麻省理工图书馆打杂的无薪实习生。
他口袋里的黑卡有一百万美金,能轻易解决她父亲的医药费。
可他一旦动用这笔钱,一旦暴露在她面前,S级任务就会失败,他和她都会陷入更危险的处境。
师门的规则比资本更加无情。
他只能站在这里,远远地看着。
眼睁睁看着他最想保护的人,为了几十万美金,在异国的风雪里消耗自己。
他赢了卫然,赢了市场,此刻却输得彻底。
他所有的谋略和手段,在这种情景下都显得荒谬可笑。
苏小琳吃完三明治,收拾好餐盘,和朋友道别后起身离开。
她从林清风藏身的柱子前走过,相隔不到三米。
她没看见他。
林清风闻到了她身上属于便利店的消毒水气味。
他在口袋里的手握紧了拳头。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风雪里,他才松开手。
他转身,没有再买任何食物,径直走回风雪中。
风雪灌进他的领口。
胃里的饥饿感被一种更强烈的、灼烧般的情绪取代。
他回到那栋旧公寓楼,走上吱呀作响的楼梯。
阁楼里,寒气和霉味依旧。
他没有开灯,只是站在窗前看着外面被大雪模糊的城市轮廓。
苏小琳的身影,她疲惫的侧脸,她在便利店夜班后去餐厅刷盘子的事实,还有那句“不想再和他有任何关系了”,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根针,扎在他的神经上。
师门、任务、规则……
在四十万美金的医药费面前,在那个女孩消瘦的背影面前都变得不再重要。
他必须赢。
不只是完成任务。
而是要赢回“林清风”这个名字,赢回站在她面前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