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的夏日常被一场急雨洗得透亮,街旁的白杨树舒展着新叶,将指挥部的玻璃窗映得一片翠绿。
吴邪站在窗前整理军装,手指反复摩挲着领口的纽扣——半小时后,那位他从小就在课本里读到的总指挥,将踏入这座军营。
“军长,客人快到了。”雷战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郑重,他手里的名单上,随行人员只有寥寥数人,没有多余的护卫,却比任何重兵把守的场面都让人肃然起敬。
吴邪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口等候。
军靴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与远处传来的汽车引擎声渐渐重合。
当一辆挂着帆布篷的军用吉普停在指挥部楼下时,他快步迎了上去。
车门打开,走下来的是位穿着洗得发白的灰布军装的老总,布鞋上还沾着旅途的尘土,颧骨因常年奔波而微微泛红,唯有眼神明亮如炬,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看到吴邪,他主动伸出手,掌心的老茧粗糙而温暖。
“吴军长,久仰了。”老者的声音温和却有力,像秋日里的阳光,熨帖而坚定。
“总指挥,您能来,新一军蓬荜生辉。”吴邪紧紧握住他的手,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
眼前的人,是在陕北窑洞油灯下擘画抗战蓝图的先驱,是用小米加步枪打出一片天地的前辈之一,这份敬畏,无关立场,只源于对真正抗日英雄的尊崇。
走进会议室,桌上早已摆好了简单的茶水和点心——一碟炒花生,几块东北产的冻梨,没有山珍海味,却透着朴素的真诚。
老者坐下后,目光落在墙上的军用地图上,指着华北的位置轻声问:“听说你们派去的德械团打得不错,尤其是在冀中那次伏击,一下子端了日军的军火库?”
“是战士们勇猛,也是总指挥的战术指挥得当。”吴邪递过一杯热茶,“那些士兵能在您的队伍里发挥作用,是他们的福气。”
老者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岁月的沉淀:“吴军长说笑了。你们的装备确实好,m1加兰德的火力,比我们的三八大盖强太多。这次来,是有求于你啊。”
他话锋一转,语气凝重起来:“日军最近在华北增兵了,冈村宁次搞的‘囚笼政策’越来越紧,根据地的压力很大。我们的战士拿着老旧步枪,有时候连子弹都凑不齐,每次冲锋都要付出很大代价。”
吴邪的心沉了一下,他知道游击队的艰难,情报里写着他们用大刀长矛对抗日军的坦克,用土制地雷伏击运输队,却从未想过连基本的弹药都如此匮乏。
“您需要什么?”吴邪直截了当,“只要新一军有的,绝不推辞。”
老者从随身的布袋里拿出一张清单,纸张边缘已经磨损,上面用铅笔密密麻麻写着需要的武器:“我们想购买20万支步枪,5000挺机枪,2000门迫击炮,还有200门105火炮。子弹和炮弹也得多要些,至少能支撑三次大的战役。”
清单上的数字让雷战暗暗咋舌。20万支步枪,几乎是新一军目前库存的三分之一,更别说还有那么多重武器。
他下意识地看向吴邪,却见军长脸上没有丝毫犹豫。
“这些装备,我们有。”吴邪点头,“但您也知道,生产这些需要成本……”
“我们没钱。”老者坦然道,眼神里没有丝毫闪躲,“根据地的百姓已经勒紧了裤腰带,能拿出的只有粮食和药材,远远不够支付这么多武器的费用。所以我才亲自来,一是表达诚意,二是想求吴军长看在抗日大局的份上,给我们一条活路。”
他站起身,对着吴邪深深鞠了一躬:“这些武器,能让我们多保住几万战士的性命,多解放几个县城,多救几万百姓。只要能打走小鬼子,将来八路军欠你的,一定还!”
吴邪连忙扶住他,心中百感交集。
国军买武器时,要么用外汇,要么用矿产抵押,从未如此坦诚地说“没钱”,更不会为了士兵和百姓鞠躬。
他看着老者布鞋上的补丁,看着那份磨破的清单,突然想起情报员传来的战绩——在装备最差的情况下,歼灭日军数量占全国总量的六分之一。
“总指挥,您别这样。”吴邪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些武器,我卖。”
他拿起笔,在清单上写下价格:“m1加兰德步枪,给国军的价是80块大洋一支,给你们,40块。机枪,国军300块一挺,你们150块。迫击炮和火炮,都按半价算。”
这个价格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老者更是激动得说不出话,40块大洋一支半自动步枪,几乎是成本价,连运费都不够。
“吴军长,这……”
“您听我说。”吴邪打断他,语气坚定,“新一军搞生产,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打鬼子。这些武器卖给你们,能发挥最大的作用,能真正杀敌人、保百姓,这比什么都值。”
他顿了顿,补充道:“子弹和炮弹,我再送你们一百万发,算是新一军对你们的支援。至于钱,你们有多少给多少,粮食药材都行,不够的,记着账,等抗战胜利了,咱们再算。”
老者的眼眶红了,他看着吴邪年轻却坚毅的脸庞,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支东北的队伍能在短短时间内崛起。
他用力点头:“好!吴军长这份情,我们记下了!这些武器到了我们手里,绝不会浪费一颗子弹,一定多杀鬼子,为牺牲的同胞报仇!”
会议的气氛变得热烈起来。吴邪叫来后勤部长,当场敲定交货细节:“第一批5万支步枪和1000挺机枪,三天后从锦州出发,走秘密通道运往冀中根据地。剩下的分批次运送,一个月内全部交齐。”
“火炮太重,不好运输怎么办?”后勤部长有些担心。
“让周明远派一个舰队护送,沿着渤海湾走,在秦皇岛附近卸货,我们派部队接应。”老者早已想好对策,“那里有我们的地下交通线,能安全运到根据地。”
细节敲定后,老者邀请吴邪去参观带来的“礼物”——一马车陕北的小米和几箱根据地自产的土布。“不是什么好东西,是百姓们的一点心意,让东北的同志们尝尝我们陕北的粮食。”
吴邪看着金灿灿的小米,颗粒饱满,带着阳光的气息。
他知道,这在缺粮的陕北,每一粒都来之不易。
我让人把这些小米分给军属,告诉他们,这是同志们从千里之外送来的,咱们都是一家人,都是为了打鬼子。
傍晚时分,老者准备启程返回。
临行前,他握着吴邪的手说:“吴军长,将来如果有需要,我们随时愿意配合新一军作战。只要是打鬼子,我们绝不含糊。”
“好!”吴邪望着吉普远去的方向,直到车影消失在路的尽头,“等入关的时候,一定和你们并肩作战。”
送走客人后,雷战忍不住问:“军长,按半价卖,还送这么多弹药,咱们亏大了。而且一下子拿出这么多装备,会不会影响咱们的备战?”
“账不能这么算。”吴邪走到地图前,指着华北的广大区域,“他们在敌后牵制着几十万日军,他们的压力小了,我们入关时阻力就小了。而且,我们现在无法入关,这些武器在他们手里,能发挥的作用比在仓库里大十倍。”
他拿起一支m1加兰德步枪,枪身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你看这枪,设计出来就是为了杀人的,但要看杀谁。杀鬼子,它就是保家卫国的利器;要是用来打内战,再先进也没用。他们是真的在打鬼子,给他们,值。”
三天后,第一批武器按时起运。
5万支m1加兰德步枪整齐地码放在火车车厢里,枪身上盖着帆布,却掩盖不住那股慑人的锋芒。
押车战士摸着光滑的枪身,激动得彻夜难眠,一个年轻战士在枪托上刻下“保家卫国”四个字,像是在立下誓言。
消息传到重庆,委员长气得摔了杯子:“吴邪简直胡闹!半价卖给游击队武器,他到底想干什么?想让八路壮大起来对付我们吗?”
戴笠站在一旁,低声道:“委员长,新一军的库存确实充足,地下工厂每天都在生产,这点武器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而且……八路有了这些装备,确实能多牵制些日军,对我们的正面战场也有好处。”
委员长冷哼一声,却没再说什么。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和吴邪撕破脸的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精良的武器流向敌后的根据地。
而在大兴安岭的地下兵工厂里,工人们得知这些武器是要送给八路打鬼子,生产的热情更高了。
车床的转速又提高了几分,弹药车间的灯光亮到了后半夜。
一个老钳工摸着刚生产出的机枪零件,笑着说:“多造点,让八路军的同志们多杀几个小鬼子,早点把他们赶出去!”
吴邪站在指挥部的窗前,看着月光下整装待发的运输车队,心里充满了力量。
他知道,这场战争从来不是一支队伍的孤军奋战,而是整个民族的共同抗争。新一军的武器,八路的勇气,百姓的支持,终将汇聚成摧毁侵略者的洪流。
远处的训练场上,传来士兵们整齐的口号声,与运输车队的引擎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激昂的战歌,在东北的夜空里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