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县城的城墙在晨光里泛着青灰色,砖缝间还残留着昨夜激战的痕迹——几处弹孔边缘焦黑,墙角堆着新填的沙袋,上面沾着点点暗红的血渍。
赵龙站在东门城楼,手里攥着块被硝烟熏黑的城砖,指腹摩挲着粗糙的表面,能清晰地感受到砖石的冰凉。
“旅长,炊事班把热粥送来了。”通信兵端着个粗瓷碗跑上来,粥香混着姜味在风里散开,王营长说,西城门的弟兄们轮换着喝,都喝热乎了才有力气扛。
赵龙接过碗,热气模糊了视线。
碗沿还留着个豁口,是上次打运输队时被流弹崩的,李发财用铜片补了补,倒也还能用。
他喝了口粥,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压不住心里的沉甸甸——日军的偷袭虽被打退,但昨夜的枪声像警钟,敲得人耳膜发颤。
“让各营清点弹药,”他放下碗,声音带着粥的热气,重机枪子弹优先供给四个角楼,手榴弹分发给城墙上的弟兄,每人至少揣十个。
通信兵刚应声,远处突然传来“咻——”的尖啸,划破清晨的宁静。
赵龙猛地拽着通信兵往垛口后扑,两人刚趴下,“轰隆”一声巨响就在不远处炸开,震得城楼的木梁“咯吱”作响,碎石和尘土劈头盖脸砸下来。
“是山炮!”赵龙抹了把脸上的灰,从垛口探出头——城西三里外的土坡上,几门日军山炮正喷着白烟,炮口的火光在晨光里格外刺眼。
城墙上的士兵们迅速躲进掩体,重机枪手老周抱着枪,骂骂咧咧地往枪管上浇水:“狗娘养的小鬼子,天亮就开炮,赶着投胎啊!”
他身边的弹药手正往弹链上压子弹,手指被冻得发红,却动作飞快,金属碰撞声急促得像心跳。
日军旅团指挥部,土坡阵地
旅团长坂田次郎举着望远镜,镜片里临安城墙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他身后的军官们大气不敢出,谁都能看出长官眼底的焦躁——先头大队失联,两次偷袭失败,这支神秘的支那军队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忙脚乱。
“继续炮击!”坂田猛地放下望远镜,军靴在地上碾出个坑,把城墙炸出缺口!我就不信,他们能挡住帝国的炮火!
六门山炮再次齐鸣,炮弹拖着尾焰划过天空,像一群黑色的乌鸦扑向城墙。
东门城楼旁的垛口被直接命中,砖石飞溅,两个没来得及躲闪的士兵被埋在碎石下,惨叫声戛然而止。
赵龙的心像被攥紧了,他对着对讲机嘶吼:“炮兵营!给我打回去!把小鬼子的炮阵地端了!”
县城北门外的竹林里,四门75毫米野战炮早已就位。
炮兵连长钱炮趴在炮位后,手里的指挥旗猛地落下:“放!”
炮口喷出橘红色的火光,炮弹呼啸着掠过县城上空,精准地落在日军的炮阵地上。
土坡上顿时炸开几朵烟尘,一门山炮被直接掀翻,炮轮飞到半空,砸在旁边的弹药箱上,引发了连锁爆炸。
“好!”城墙上爆发出一片喝彩。
老周探出头,重机枪“哒哒哒”地扫向土坡,子弹打在日军的掩体上,溅起阵阵尘土,逼得他们暂时停了炮击。
城墙中段,激战正酣
日军的炮击刚停,黑压压的步兵就像潮水般涌了上来。
他们猫着腰,利用地形掩护往前冲,步枪子弹“嗖嗖”地打在城砖上,留下密密麻麻的弹痕。
王铁山守在这段城墙,强化后的胳膊抡起大刀,“咔嚓”一声劈断了日军扔上来的抓钩。
钩子上的铁链还在晃动,他抬脚踹翻垛口边的油桶,煤油顺着城墙流下去,在地面积了薄薄一层。
“点火!”他大吼一声。
身边的士兵扔出火柴,火苗“腾”地窜起,顺着煤油迅速蔓延,城下顿时一片火海,日军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一个日军军曹红着眼,举着指挥刀嘶吼着带头冲锋,脚下的草鞋踩过燃烧的地面,火苗顺着裤腿往上爬,他却像没知觉似的,硬是冲到了城墙下,举起炸药包就想往上扔。
“去你娘的!”王铁山抓起块城砖,瞅准了狠狠砸下去。
城砖正中军曹的脑袋,对方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火里,炸药包滚到一边,引线被火焰点燃,“轰隆”一声炸得四分五裂。
城墙上的士兵们趁机往下扔手榴弹,爆炸声接连不断,烟雾里,日军的冲锋队形被打乱,不少人掉头往后跑,却被后面的军官用军刀逼着往前冲。
“旅长,日军在东北角有动静!”对讲机里传来三营营长的喊声,带着喘息,他们好像想架云梯
赵龙立刻往东北角跑,军靴踩在血泊里,发出“咯吱”的黏腻声响。
城墙上的尸体渐渐多了起来,有日军的,也有铁拳师的士兵——一个年轻士兵趴在垛口边,手里还紧紧攥着步枪,眉心一个血洞,眼睛却圆睁着,望着城外的方向。
东北角的战况果然吃紧。
日军集中了一个中队的兵力,十几架云梯像长蛇般架在城墙上,日军士兵正往上爬,前面的刚被打下去,后面的立刻补上,像群不怕死的蚂蚁。
“把炸药包拿来!”赵龙喊道。
两个士兵抱着炸药包跑过来,引线已经接好。
赵龙接过,拉了弦,在手里数了三秒,猛地扔向最密集的云梯群。
“轰隆!”
炸药包在半空炸开,碎片和冲击波瞬间掀翻了五架云梯,爬在上面的日军像下饺子似的掉下去,摔在城下的石头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好!”士兵们欢呼起来,趁势用步枪点名,城砖缝隙里的血水流得更急了,顺着城墙往下淌,在墙根积成小小的血洼。
日军旅团指挥部,午后
坂田次郎看着战报,手指捏得发白。
三个小时的进攻,损失了两个中队,城墙却只炸开个小缺口,还被支那军队用沙袋堵上了。
那些穿着迷彩服的士兵像钉子似的钉在城墙上,火力猛得不像话,尤其是那半自动步枪,射速比三八式快了一倍,压得帝国士兵抬不起头。
旅团长,再这么打下去,我们的兵力耗不起啊。
参谋官小心翼翼地开口,“临安城防比预想的坚固,不如……等后续部队到了再进攻?”
“八嘎!”坂田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碎片溅得到处都是,等?等他们的援军来了,我们连土坡都守不住!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戳在临安城南的位置,“让预备队从南门进攻,集中所有重机枪,给我撕开个口子!”
他心里清楚,这场仗不能输。
松井联队覆灭已经让他在师团部面前抬不起头,要是连个县城都拿不下来,他这个旅团长也别当了。
临安南门,黄昏
夕阳把天空染成血红色,照在城墙上,连砖石都透着股诡异的暗红。
南门的战斗最惨烈,日军的重机枪在城外架起了火力网,子弹像雨点般打在城砖上,碎屑纷飞,士兵们只能趴在沙袋后,偶尔探身放一枪。
李虎的胳膊被流弹擦伤,血浸透了迷彩服的袖子,他却顾不上包扎,正指挥士兵们往城下扔滚木。
一根碗口粗的木头砸下去,正好砸在一架云梯上,上面的五个日军连人带梯摔下去,惨叫声在硝烟里飘散。
“还有多少手榴弹?”他扯着嗓子问。
“报告营长,运上来的只剩两箱了!”弹药手抱着箱子跑过来,箱子底都被打穿了个洞。
李虎心里一沉,刚想说话,就看到远处的日军阵地上,十几个掷弹筒同时发射,炮弹拖着弧线砸向城墙。
他赶紧喊“卧倒”,却还是慢了一步——一发炮弹落在沙袋堆里,“轰隆”一声炸开,三个士兵瞬间被气浪掀飞,落在城下的血洼里,没了动静。
“狗日的!”李虎红了眼,抓起身边的步枪就想冲出去,被身边的老兵死死按住。
“营长!不能冲动!”老兵吼道,咱们得守住,不能让弟兄们白死!
李虎咬着牙,牙龈都出血了。
他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日军,又看了看身边疲惫却依旧紧握步枪的士兵,突然扯开嗓子喊:“弟兄们!还记得南京吗?还记得那些死去的弟兄吗?今天,咱们就在这儿,给他们报仇!”
“报仇!报仇!”
城墙上的喊杀声震耳欲聋,士兵们像打了鸡血似的,从沙袋后探身射击,m1加兰德的枪声连成一片,竟硬生生把日军的又一波冲锋压了下去。
赵龙站在城楼最高处,看着这一幕,眼眶发热。
夕阳的光落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像他此刻的心情——焦灼,却又充满力量。
夜幕渐渐降临,日军的进攻暂时停了。
城墙上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士兵们的喘息声和伤员的呻吟声。
赵龙走在城墙上,脚下的血渍已经凝固,踩上去发脆。
他扶起一个靠在垛口边的士兵,对方已经没了呼吸,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馒头。
“旅长,各营伤亡统计出来了。”通信兵的声音带着哭腔,“轻伤五十六,重伤二十七,牺牲……牺牲三十九人。”
赵龙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他对着对讲机,一字一句地说:“告诉弟兄们,今晚轮流休息,擦亮枪,填满弹。明天天亮,咱们接着干。”
城外的日军阵地燃起了篝火,像无数双贪婪的眼睛,盯着这座伤痕累累的县城。
风穿过空旷的战场,带来远处日军的歌声,嘶哑而诡异。
赵龙握紧了腰间的驳壳枪,枪身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
他知道,这一夜注定无眠,而明天的战斗,只会更加惨烈。
但只要城墙上还有一个铁拳师的士兵,临安就不能丢。
血与火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