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后山溪水,无声流淌。
十日一晃而过。
这十日,龙晨活得不像人,更像一块被扔进熔炉,反复捶打淬火的铁。
白日,镇国府后山。
是李伯鬼魅般的身法,在刀光剑影的缝隙中,教他何为“一线生机”。
是王屠砂锅大的拳头,一次次将他砸进地里,教他明白身体的每一寸,都是杀人的凶器。
是陈默那柄沉默的柴刀,无数次悬停在他的喉前,教他领悟杀戮的真谛,是精准,是寂静。
是军神萧镇国如山般的威压,将他逼入绝境,逼他去撕裂,去吞噬,去融合血脉中那三代忠魂留下的烙印。
他的境界未动,依旧是后天大圆满。
可他的战力,却已是天翻地覆。
如今,他已能在三位大宗师的联手围杀下,撑过一炷香。
而夜里,冠军侯府的书房。
李清歌成了他的另一位“师父”。
她将那些枯燥的经史子集,揉碎了,化作朝堂争锋的刀光剑影,化作安邦定国的千军万马,悉数讲给他听。
龙晨那近乎妖孽的头脑,疯狂地整合、重组。
他的思想,早已超越了这个时代。
这一日,特训终了。
龙晨浑身汗水,躺在演武场的青石板上,胸膛剧烈起伏。
王屠抱着酒坛牛饮,满脸痛快。
“他娘的,过瘾!越来越经打了!”
李伯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花剪,嘴角含笑。
“他的身法,已有我当年七分神韵。再过些时日,怕是连我都追不上他。”
独臂的陈默依旧沉默,只是看着龙晨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闻的欣慰。
军神萧镇国走到龙晨身边,丢下水囊。
“小子,起来。”
“今天,最后一课。”
龙晨一饮而尽,翻身站起,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
“请老帅指教。”
萧镇国的眼中,是锐利到极致的光。
“今天的课,很简单。”
“打败我。”
一言出,满场皆寂。
龙晨愣住了。
王屠和李伯也停下了动作,脸上写满震惊。
让一个后天境,去挑战一位触摸到天人门槛的军神?
这不是玩笑。
这是送死!
“老帅,这……”
“没有这那!”
萧镇国一声断喝,打断了龙晨的话。
“战场之上,敌人不会因你境界低就手下留情!”
“今天,你要么打败我,要么,被我打死!”
话音未落,那股尸山血海中凝练出的恐怖煞气,冲天而起!
后山气温骤降!
他没有用任何招式,简简单单,一拳递出。
这一拳,没有拳风,没有声响。
可整片天地,却仿佛都在这一拳之下,向龙晨挤压而来!
空气变得粘稠如铁,压得他骨骼哀鸣!
退无可退!
避无可避!
龙晨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明白,任何技巧、任何身法,在这一拳面前,都只是笑话。
唯一的生机,便是……硬抗!
“啊——!”
龙晨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咆哮!
他体内的【镇国龙诀】疯狂运转!
血脉之中的【玄甲英灵烙印】彻底燃烧!
他没有躲,反而向前踏出一步,同样握紧拳头,迎着那毁天灭地的一拳,狠狠对了上去!
以卵击石!
在王屠和李伯看来,这无异于自焚!
双拳相交。
没有巨响,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让心脏都骤停的爆鸣!
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以二人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炸开!
演武场坚硬的青石地面,一寸寸地裂开,如同蛛网般蔓延!
王屠和李伯被气浪冲得连退数步,才稳住身形,脸上满是骇然。
气浪中心。
龙晨的右臂衣袖,化为齑粉。
整条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后扭曲,森白的骨茬刺破了皮肉。
他像一颗出膛的炮弹,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后山的崖壁上,震落大片碎石。
“噗——”
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
而萧镇国,只是站在原地,身形纹丝不动。
他的脸上,却写满了无与伦比的震惊!
他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拳头。
拳面上,一道清晰的白痕,久久不散。
整条手臂,竟在微微发麻!
他一个半步天人,全力一拳,竟被一个后天境,给震麻了手臂?
这……
这怎么可能!
“你……你小子……”
萧镇国看着那从崖壁上滑落,挣扎着想站起来的龙晨,嘴唇都在哆嗦。
“你刚才用的……是什么?”
龙晨拄着长枪,半跪于地,大口喘息,脸上却是一个灿烂到极致的笑容。
他看着自己那条废掉的右臂,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明悟。
“萧爷爷,我不知道它叫什么。”
声音沙哑,却充满力量。
“我只是……把血脉里的本能给激发了出来!爷爷的霸道,父亲的决绝和您教我的‘道’,都捏在了一起。”
“然后,打了出去。”
萧镇国怔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这个少年,许久,许久。
猛地仰起头,放声长啸!
“哈哈哈哈!好!好!好!”
“不愧是玄甲龙氏,大乾有救了!!”
这位戎马一生的军神,笑着笑着,竟老泪纵横。
他知道。
从今天起,这世间又多了一位足以搅动风云的绝世妖孽!
龙晨,已真正拥有了与宗师一战的资格!
......
入夜。
冠军侯府,书房。
龙晨的右臂被厚厚的绷带吊着,里面是萧镇国用独门药酒浸泡过的夹板。
军神的药,霸道绝伦。
那几乎粉碎的骨折,不过一个时辰,剧痛便已消退,只剩火烧火燎的麻痒。
骨肉经脉,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重生。
“真没想到,你居然能接下萧帅一拳。”
李清歌小心翼翼地帮他换着药,清澈的眸子里,至今还带着一丝震撼。
“是老帅手下留情。”龙晨苦笑,“那一拳,他若再多用一分力,我这条胳膊就不是断了,是直接化成肉泥。”
“能让他老人家使出全力,还被你震麻了手臂,这本身就是奇迹。”
李清歌的动作很轻柔,她低着头,为他缠绕新的绷带。
“你的武道,算是暂时出师了。”
她放下药瓶,抬起头,眼神重新凝重。
“但是,文试的‘战场’,风雨欲来了。”
一份最新的密报,被她推到龙晨面前。
“还有三天,春闱开考。”
“眼线传来消息,二皇姐李清月,这几日频繁与副主考王埔接触。”
“今天下午,王埔被秘密请进了二公主府,待了足足一个时辰。”
龙晨的眼神冷了下来。
“她果然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