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面的东西,属于这具身体最初的记忆,也或许,是他打破这无尽轮回宿命的,第一把钥匙。
他猛地摊开那个粗布包裹,里面静静躺着的,是一截早已洗得发白的旧布条,上面用最粗劣的针线绣着一个模糊的图案,正是原主裴十一临死前赠予他的林家祖传之物。
这东西他一直带在身上,却从未深思。
今夜,他不再犹豫!
林缺眼中精光一闪,快步走出耳房,悄无声息地潜入御膳房后院。
他利落地扭断一只公鸡的脖子,取其冠血,又从墙角刮下一些石灰,混合着清水,调成一碗腥气扑鼻的猩红液体。
回到房中,他将布条平铺在桌案上,以指为笔,蘸着鸡血石灰水,按照脑海中那副诡异的星轨逆行图,在布条的空白处飞快绘制起来。
九颗星辰,以一种违背天理的轨迹,连成一条不祥的弧线。
笔落,他屏住呼吸,取出袖中一小瓶无色液体——那是当初白芷姑娘教他调配,用以鉴别毒物的“显影药水”。
药水缓缓倾倒在布条之上,如同清水拂过尘埃。
嗤——!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用鸡血绘制的九星连珠图仿佛活了过来,图案瞬间扭曲、拉长,猩红的线条如血管般疯狂蠕动,最后竟凝成了一行触目惊心的血色小字!
“心钥非一人,双生共命锁。”
林缺的瞳孔骤然凝成针尖!
心钥……不是一个人!是双生共命锁!
一瞬间,所有零碎的线索在他脑中轰然串联!
为什么皇后萧清雪会无缘无故地“告白”?
为什么系统永远逼着他拒绝?
为什么他拒绝皇后,获得的奖励却能恰好解决皇后眼前的危机?
原来如此!
所谓“守戒者”,从来就不是一个单一的容器,而是一份由“凡胎”与“圣女”共同构成的活体封印契约!
萧清雪不是他的监视者,更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施舍者!
她……是这把锁链的另一半!
她是另一把“活体钥匙”!
林缺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被动地玩一场“你追我逃”的搞笑游戏,却没想到,自己从一开始就身处棋局的正中央,与那位高冷的皇后,被一根看不见的命运锁链,死死地绑在一起!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
林缺的身影出现在刑部大堂之外,他没有丝毫遮掩,指名道姓要求见高秉烛。
高秉烛见到他时,眼神复杂。这个小太监总能带来颠覆性的消息。
“高大人,这是从周德全卧房抄录的《六爻占星录》副本。”林缺开门见山,将一本连夜默写出来的册子递了过去,“我已请教过宫中钦天监的旧人,这本书里的星图,并非单纯的占卜。”
他伸出手指,点在其中一页的逆行星图上,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锥:“玄冥阁想要的,从来就不是星核本身的力量。他们是要借助星祭台,让星核之力‘逆行’,强行逆转龙脊井下的万年封印!”
高秉烛脸色一变:“逆转封印?他们疯了不成!那只会让灾厄降临人间!”
“不。”林缺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冷光,“他们不是要让灾厄降临,而是要把它‘送回去’——送回上界!”
他一字一顿,说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推论:
“因为,他们玄冥阁的祖先,才是当年被瑶光仙宗那些‘正道仙人’,从上界放逐到这个世界的……罪徒!”
高秉烛如遭雷击,浑身剧震!
不是毁世,是复仇!
这个推论太过骇人,却完美解释了玄冥阁为何要针对身为瑶光仙宗圣女的皇后!
他再不敢有丝毫耽搁,猛地抓起册子,厉声道:“来人!随我查抄二皇子府藏书阁!一寸一寸地给我搜!”
半个时辰后,二皇子府藏书阁深处,一处不起眼的夹墙被轰然砸开。
墙内,一幅巨大的、用秘法绘制的完整“星轨逆推图”赫然在目!
图中无数星辰轨迹的最终汇聚点,不再是大炎王朝的任何一处,而是跨越了空间的界限,清晰地指向了一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巍峨雪山——那正是瑶光仙宗的山门所在!
看着图上那疯狂而怨毒的笔触,高秉烛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惊骇:“他们……真的不是要毁世……他们是要……复仇。”
当夜,三更。
林缺如一道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敬事房的密室之外。
他闭上双眼,系统赋予的【伪装精通】能力全力发动!
他身上的气息开始飞速变化、凝练,短短数息之间,竟变得与元姑姑那阴冷刻板的灵力波动一般无二!
守门的两个老太监只觉一阵阴风拂过,仿佛是总管大人巡夜归来,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林缺顺利潜入密室。
这里存放着皇宫最核心的机密档案。
他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向最深处一个布满灰尘的铁柜,凭借着对系统奖励物品的感应,他从中取出了一份早已泛黄、用金线封存的卷宗。
封皮上,八个古篆大字,带着一股岁月沉淀的威压——《永昌四年,守戒者契约束》。
他飞快翻开,一行行记载映入眼帘。
当看到其中一句时,他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双钥并立,一明一隐,一情一绝,方能镇星。”
一明一隐,一情一绝!
林缺猛然醒悟!
历代的“守戒者”,也就是“隐钥”,都必须是无情无欲之人,因为一旦动情,心神摇曳,封印之锁便会松动!
而萧清雪作为“明钥”,她的职责之一,就是试探、引诱“隐钥”,确保这把锁足够“绝情”,足够坚固!
原来她一次次的接近、召见、乃至“告白”,都只是在履行她作为圣女的职责,测试他这把“钥匙”的成色!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在这场注定无果的试探中,她自己……竟然先动了情!
难怪她时而主动,时而疏离;时而亲近,时而驱逐!
她一直在职责与本心之间疯狂挣扎!
林缺握着卷宗的手微微颤抖,心中最后一块拼图,终于归位。
三日之期,已至。
子时将近,星光黯淡,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片死寂的压抑之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即将开启的星祭台。
然而,林缺的身影,却出现在了截然相反的方向——龙脊井。
他一身利落的太监服,面容沉静,手中却握着一卷伪造的“皇后密令”,上面的字迹,赫然是模仿苏嬷嬷那冰冷精准的笔迹所写。
果不其然,刚一靠近,便见数名黑袍人正在井口周围,紧张地布置着一座诡异的血色法阵。
林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退反进,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枚核桃大小的香丸,以真气点燃,奋力掷向阵法中央!
“爆鸣香”!
“天雷降罚!邪祟避退!”
他中气十足地一声暴喝,声如洪钟,响彻夜空!
轰——!
香丸炸开,发出的并非巨响,而是一阵刺耳至极、专门针对精神力的尖啸!
黑袍人猝不及防,齐齐发出一声闷哼,动作瞬间凝滞。
就是现在!
林缺脚下《踏月步》施展到极致,身形化作一道残影,疾闪至阵眼主坛之前!
他没有丝毫花哨的动作,抬起就是一记凶狠的穿心脚,狠狠踹在主坛之上!
“咔嚓!”
主坛应声碎裂!
与此同时,他反手一扬,将早已准备好的、染上特殊幽蓝的龙骨粉,尽数撒入阵心!
嗤啦啦——!
粉末遇上阵法残留的灵力流,瞬间像是被点燃的蛛网,无数道幽蓝色的光线沿着地面隐藏的符文急速蔓延,将整个法阵的所有节点和能量流向,暴露无遗!
“蠢货!你们的阵,漏了十三丈!”林缺的声音冰冷,充满了不屑。
“找死!”
回过神来的黑袍人怒吼一声,带着滔天的杀意,疯狂扑来!
林缺却看也不看他们,不退反进,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纵身一跃,竟直接跳入了那深不见底的龙脊井中!
呼啸的风声在耳边刮过,身体急速坠落。
百丈之后,他双脚猛地一沉,稳稳地落在了一扇巨大的青铜铁门前。
几乎在他落地的瞬间,怀中那枚星辰玉佩自动飞出,散发出温热的光芒,与门上一个古老的玉简投影,完美契合。
轰隆!
林缺脑海中,那座宏伟的系统宫殿虚影猛然一震!
代表“匿息”的第十块,也是最后一块金色拼图,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轰然嵌入!
完整的宫殿虚影瞬间凝为实质,那尊一直倒悬在殿顶的神秘金身,缓缓睁开了双眼。
一道古老、威严、仿佛贯穿了天地玄黄的声音,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钥匙已醒,门……要开了。”
就在此时,井口上方,一道清冷如雪、却带着一丝急切的熟悉声音穿透黑暗,遥遥传来:
“林缺,你可知强行启门,会唤醒什么?”
是萧清雪!
他抬起头,黑暗中,仿佛能看到她那双惊疑不定的凤眸。
他咧嘴一笑,那笑容里,有释然,有决绝,更有前所未有的张扬与霸道。
“我知道——”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逆流而上,传入萧清雪的耳中。
“但我更知道,这次不是你选我,是我选你。”
话音落下的刹那,他脚下的青铜巨门与手中的星辰玉佩同时爆发出万丈金光!
那光芒,不再是单纯的系统奖励之光,而是混合着一股新生的、霸道的契约之力,如一柄倒悬的神罚之剑,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