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散尽,夜风裹挟着井下万载的阴寒,吹得人骨头发凉。
三刻钟已过,那道冲天而起、宣告着新契约诞生的霸道光柱早已消弭无踪,龙脊井下,却再无半点声息。
林缺,消失了。
萧清雪静立于井边,凤眸深邃如渊,仿佛要穿透无尽的黑暗,看清井底的秘密。
指尖一抹寒香悄然逸散,那是瑶光仙宗独有的追溯秘法,试图捕捉那道声音残留的痕迹。
“娘娘,药库方向有异香升起,非草木之味,倒像是……南疆禁术‘蛊灰’燃尽的气息。”苏嬷嬷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声音压得极低。
萧清雪眸光骤然一凝,那丝追溯的寒香瞬间收回指尖。
蛊灰?
血蝉!
她立刻明白了林缺的去向。
那个家伙,在获得了新的力量后,非但没有选择隐藏,反而循着最危险的气息,一头扎了进去!
“这傻子,竟自己往火坑里跳。”她轻声低语,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紧握的指尖却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绷紧。
随即,她广袖微动,一根细若不见的银丝自袖中飞出,如拥有生命的灵蛇,悄无声息地没入宫墙的暗影之中。
那是她早年布下的传讯蛛线,能将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宫外她真正的心腹手中。
与此同时,废弃药库的夹层里,林缺将《匿息术》运转到极致,整个人仿佛与墙角的阴影融为一体。
门外,两名巡夜太监打着哈欠走过,对近在咫尺的活人毫无察觉。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眼前的一具干尸上。
尸体穿着夜行衣,显然是玄冥阁的死士,但死状极为诡异。
皮肤干瘪蜡黄,仿佛全身精血都被吸干,唯有耳后一个细小的针孔,正缓缓渗出已经凝固的赤色浆液。
“血蝉……”林缺喃喃自语。
他在御膳房的古籍中见过记载,这是南疆最恶毒的蛊术之一,中者精血化为蛊虫养料,死状凄惨。
他没有犹豫,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将早已调配好的鸡血石灰混合液倒在干尸周围的地面上。
腥臭的液体缓缓铺开,他屏息凝神,将一滴“显影药水”滴入其中。
嗤!
地面上,那些看似寻常的灰尘之下,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符文瞬间被激活,在药水的作用下显露出狰狞的血红色!
“血引九转,魂祭蝉鸣”——正是南疆早已失传的“血蝉炼形术”!
这些家伙,竟然在皇宫里炼制如此邪物!
就在此时,他脑海中的系统界面猛然一震,金光大作!
【叮!检测到高能量可吞噬目标:初级血蝉蛊母液(残)!】
【地点:目标尸体耳后针孔内。】
一行行冰冷的文字浮现,紧接着,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选项。
【选项一:明哲保身。
立刻拒绝,安全撤离。
奖励:基础疗伤丹一瓶。】
【选项二:以毒攻毒。
立刻接受,将残余蛊母液吸入体内进行炼化。
风险:承受三日焚身剧痛,失败率99%,一旦失败,经脉尽毁,化为脓血。
奖励:解锁《百毒不侵诀》进阶篇,获得全新被动技能【蚀骨成钢】!】
林缺看着那99%的失败率,嘴角却咧开一个疯狂的弧度。
在皇宫这种地方,安全撤离?
下一次危机来临,拿什么挡?
拿那一瓶破疗伤丹吗?
“我命由我不由天,今日我便要看看,是你这蛊毒厉害,还是我的命更硬!”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心中狂吼:“系统,给老子吞!”
他不再迟疑,俯下身,对着那干尸耳后的针孔,猛地一吸!
一股腥甜中带着极致阴寒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入腹中。
仿佛一团地狱之火在体内轰然炸开!
那一瞬间,林缺的眼球暴凸,全身的血管如同无数条赤色的毒蛇,在他皮肤下疯狂游走、贲张,仿佛下一秒就要破体而出!
“呃啊——!”
他死死咬住牙关,没让自己惨叫出声。
五脏六腑如同被万千钢针同时穿刺,每一寸经脉都在被狂暴的毒力撕裂、焚烧!
他强忍着意识被撕碎的剧痛,猛地盘膝坐下,疯狂运转刚刚解锁的《百毒不侵诀》进阶篇。
他没有将毒素排出体外,而是反其道而行,将那股狂暴的力量死死地引向丹田,再借助系统那股新生的、霸道的契约之力,将其反向炼化!
这是一个疯子才会做的决定!
以自身为鼎炉,以蛊毒为真火,锻造己身!
时间在无边的痛苦中流逝。一天,两天……三天!
夹层之外,躲在门缝里偷看的小豆子吓得魂飞魄散。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师父,皮肤先是变得赤红,然后转为青紫,最后竟沉淀成一种诡异的暗黑色,整个人如同焦炭,气息全无。
“师……师父……”小豆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正要冲进去,夹层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林缺缓缓睁开双眼,两道金光在他瞳孔深处一闪而逝!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竟是纯黑色的,落在地上,发出一阵“滋滋”的腐蚀声。
他站起身,感觉浑身上下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爆炸性力量。
骨骼在重塑后变得坚逾精钢,经脉更是拓宽了数倍,坚韧无比。
他看向角落里一尊测试药性的半人高试毒铜鼎,随手一掌拍了过去。
没有真气波动,纯粹的肉体力量!
“轰!”
那厚达三寸的铜鼎,竟如豆腐般轰然炸裂,碎片四射!
“师……师父!你的脸……都黑了!”小豆子看着林缺那张“黑脸”,带着哭腔喊道。
林缺抹了一把鼻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得发亮的牙齿,在黑脸的衬托下格外渗人:“黑?懂不懂什么叫高级磨皮滤镜?这叫古铜色,猛男的象征!”
说罢,他不再理会目瞪口呆的小豆子,从怀中掏出白芷姑娘调制的“显毒粉”,小心地撒向干尸耳后的针孔。
粉末落下,一条细若发丝、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幽蓝色蛊线,瞬间浮现出来,从耳后直通咽喉,再向下延伸,指向了地窖的方向。
果然有源头!
林缺循着蛊线的指引,轻易在药库的地窖深处,找到了一口用厚重封泥密封的巨大陶瓮。
瓮身上,还贴着符纸,隐隐有活物在内随节气微微震颤。
这东西留在这里,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必须转移!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取出一张空白的“御膳房采买单”,【伪装精通】能力发动,指尖真气流转,模仿着库房总管的笔迹,飞快地将其改写成一张“虫类药材入库凭证”。
做完这一切,他混入当日运送废弃药材的车队,将那口巨大的陶瓮伪装成普通药材,堂而皇之地运了出去,最终藏匿在浣衣局后巷一间早已废弃的空房内。
途中恰好遇到了巡查的元姑姑。
那老女人的眼神阴鸷如鹰,扫视着车队。
林缺心中一凛,立刻戏精附体,拄起一根拖把当拐杖,一瘸一拐地跟在车边,嘴里还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小呀嘛小太监,搬呀嘛搬虫卵,给贵人熬补汤,汤要熬得浓……”
元姑姑眉头紧皱,一脸嫌恶地挥了挥手:“不成体统的东西,滚远点!”果然没有起疑。
夜深人静,林缺撬开陶瓮上的封泥,一股浓郁的腥臭混合着土腥味扑面而来。
他原以为里面是无数的蛊虫,可探头一看,却愣住了。
陶瓮里,除了底部铺着一层微微蠕动的血蝉卵外,最上方,竟然蜷缩着一具枯瘦如柴的身影!
那是一个老妇人,双目已瞎,只剩下两个黑洞,手腕上,烙着一个狰狞的“蚕”字。
她还活着!
就在林缺震惊之时,那老妇人干瘪的鼻子突然嗅了嗅,猛地转向他的方向。
“你……活吃了母蛊?”
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两张砂纸在摩擦,充满了岁月和怨毒的沉淀。
不等林缺回答,她又桀桀怪笑起来:“小子,你身上有那蛊的味道,也有人的味道。告诉我,你是想成神,还是想……变成虫?”
林缺心中剧震,此人绝对知道血蝉的秘密!
他立刻收起惊愕,恭敬地拱了拱手:“晚辈林缺,误食蛊毒,侥幸未死。还请前辈不吝赐教,此蛊究竟该如何解?”
“解?”老蚕婆冷笑一声,空洞的眼眶仿佛能看透人心,“血蝉,以七情六欲为食,因怨而生,因恨而强。想要灭它,唯有一种东西——无情之泪。”
她顿了顿,声音里充满了嘲讽:“可在这吃人的皇宫里,人人戴着面具,心早就死了。你告诉我,谁……还能真正地哭得出来?”
话音未落!
“啊——!救命!有鬼啊!”
远处,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划破夜空!
紧接着,一名小宫女披头散发地从长巷尽头狂奔而来,她的脸上、脖子上,已经布满了和那死士一般的赤色纹路,口中发出的,不再是人声,而是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蝉鸣!
瘟疫,爆发了!
林缺瞳孔一缩,下意识抓起身旁备用的药箱,转身就要冲出门外。
“无情之泪我没有……”他低声自语,眼中却闪烁着一抹疯狂而决绝的光芒,“但我有‘假戏真做’的眼药水。”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掌心的星辰印记微微发烫,一道全新的系统提示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叮!检测到群体性危机事件,触发紧急任务:力挽狂澜!】
【任务目标:在六个时辰内,制造出蕴含‘极悲之意’的人工泪露,遏制第一波瘟疫蔓延!】
林缺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身后那口藏着秘密的陶瓮,以及那漆黑一片、不知皇后在何处的凤仪殿方向。
他咧嘴一笑,这一次,笑容里再无半分苟且。
“娘娘,不好意思了。”他喃喃道,“这次我不躲了——我要抢你的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