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在公婆家又待了一下午。这是他们夫妻俩雷打不动的惯例,只要周末不加班,必定会回来陪父母吃顿饭、聊聊天。
容妤很喜欢和封母聊天,封母退休前是市里某局的处长,见识广博,说话条理清晰,常能给她一些工作乃至为人处世上的启发。
这些交流让她受益匪浅,有时她也会把从婆婆那里听来的一些深入浅出的时事见解,巧妙地融入物理课堂,拓宽学生们的视野,很受学生欢迎。
封亦诚则陪着父亲下了几盘象棋,客厅里时不时传来棋子落盘的轻响和父子俩偶尔的交谈声。
直到窗外天色渐暗,华灯初上,两人才起身告辞。
“下周要是没事就再回来啊。”封母送到门口,拉着容妤的手叮嘱。
“好的妈,我们有空就回来。”容妤温柔应下。
车子驶入夜晚的江城主干道,周末的街头比平日更显繁华,霓虹闪烁,人流如织。
“家里牛奶好像没了,我去前面超市买点,顺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当宵夜?”封亦诚看着前方的商圈,提议道,“我们晚上回去看个电影?”
“好啊。”容妤点头同意,她确实有点馋了。
封亦诚将车临时停在路边划线的停车位,解开安全带:“你是在车里等我还是一起?”
“我有点累,在车里等你吧。”容妤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
“行,我很快回来。”封亦诚下了车,快步走向不远处的连锁超市。
容妤靠在椅背上,放松地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夜晚的城市有种不同于白天的活力,光影流转,喧嚣而迷离。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街对面,那里有一排装修各异的店铺,其中一家酒吧的霓虹灯牌格外醒目,变幻的彩光勾勒出“迷途”两个字。
就在这时,酒吧门口几个勾肩搭背、穿着时髦的年轻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其中一个身影格外高挑,侧脸线条在迷离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但那桀骜不驯的姿态和走路的调调……
容妤微微坐直了身体,凝神看去。
是宁煦。
他正和几个看起来年纪相仿、但打扮同样出格的男生说笑着,其中一个染着蓝发,一看就是社会青年的男生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行人显然很熟悉这里,径直推开酒吧那扇厚重的隔音门,身影迅速消失在昏暗与喧嚣交织的门内。
容妤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高中生,酒吧。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无论如何都不太对劲。
更何况宁煦还是个初来乍到的转校生,周末不在住处休息或者熟悉环境,反而出现在这种场所……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超市入口,封亦诚还没出来。
要不要现在过去看看?
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瞬,就被她按下了。
且不说她穿着打扮与酒吧格格不入,贸然进去可能更尴尬,单就以她班主任的身份,在这种场合直接抓人,恐怕会激起宁煦更强烈的逆反心理,让后续的教育工作更难开展。
她轻轻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算了。今天先当作没看见。
但她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后天周一,一定要找个时间,好好跟这位“问题学生”谈一谈。
正想着,驾驶室的门被拉开,封亦诚提着一袋东西坐了进来,带着一身室外的微凉气息。
“买了酸奶、薯片,还有你上次说想试试的那个新口味冰淇淋。”他把袋子放到后座,系好安全带,侧头看她,“怎么了?表情有点严肃。”
容妤回过神,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事,有点累了。我们回家吧。”
封亦诚没有多说,摸摸她的头,发动车子驶离这里。
“迷途”酒吧内,震耳欲聋的音乐几乎要掀翻屋顶。
宁煦陷在卡座柔软的沙发里,一条腿随意地跷在茶几边缘,他身边围着四五个年纪相仿的男男女女,穿着打扮无一不彰显着潮和贵。
只是那份刻意堆砌的张扬,在宁煦看来,多少带着点江城本地的土嗨味儿。
“煦哥,北京那边的场子是不是比这儿牛逼多了?”
一个染着蓝毛、穿着铆钉皮衣的男生凑过来,殷勤地给他递烟。
这家伙叫赵骏,家里好像是搞建材的,是这群本地纨绔里最能咋呼的一个。
宁煦没接烟,只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还行吧,也就那样。”语气里的漫不经心带着一种来自更大城市的天然优越感。
“那是,煦哥什么场面没见过。”另一个剃着板寸、脖子上挂着指粗金链的胖子连忙附和,他叫王磊,家里开餐馆的,“煦哥能来咱们江城,那是给面子,以后在这一片,有啥事尽管开口!”
“对对对!”其他人也跟着起哄,纷纷举杯。
宁煦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仰头灌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短暂的灼热和麻痹。这种被奉承、被包围的感觉他太熟悉了,在北京的圈子里也是如此。
他知道这些人看中的是他“北京来的”这个标签,以及他背后模糊但显然实力雄厚的家世。他们巴结他,带他体验江城“最刺激”的玩意儿,无非是想拉拢他,或者通过他搭上点什么关系。
无聊,但又有点意思。
至少比待在那个空荡荡、只有保姆按时来打扫的“家”里强,也比在那个规矩多得要死、连穿什么衣服都要管的破学校里自在。
他讨厌江城一中,讨厌那些穿着统一校服、眼神里只有学习和规矩的好学生,更讨厌那个看起来温温柔柔、说话却绵里藏针的班主任容妤。
想到她昨天强行把校服塞给自己时的眼神,宁煦心里就一阵莫名的烦躁。她凭什么管他?
“煦哥,想啥呢?再来一杯!”赵骏又给他满上,“一会儿带你去个更好玩的地方,保证你没见过!”
宁煦收回思绪,嗤笑一声接过酒杯:“成啊,看看你们江城到底藏了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