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他曾当成“随和”“体恤”的细节,此刻全成了扎眼的针。
“我真是……”秦复川抬手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力道狠,“啪”的一声响,在安静的屋里格外刺耳。
容妤吓得连忙去拦他的手,眼泪掉得更凶了:“复川你别打自己!不怪你,是他装得太像了,谁都没看出来……”
“怎么不怪我?”他拳头握得咯吱响,是彻骨的疼,“是我把你一个人留在那儿的,是我信了他的鬼话……妤宝,我对不起你……”
他把脸埋在她手背上,肩膀剧烈地抖着,敬了那么久的长辈,到头来,竟是要置他于死地、抢夺他妻子的豺狼。
容妤能感觉到他的眼泪,烫得像火,烧得她心里也跟着钝痛。
她蹲下来,轻轻抱住他的胳膊,把脸贴在他手背上:“不怪你,复川,真的不怪你。我找到你了,我们都好好的,这就够了。”
路昱手机铃声骤然响起,他走到屋外接电话。
容妤没在意,依旧在柔声安慰秦复川。
可屋外的路昱,脸色却一点点沉了下来。
电话是安心打来的,她的声音里充斥着担忧和愤怒,说的是路铮对安氏动手的新闻。
路昱皱紧眉,没等安心说完,手机又震了震,是张天彻发来的信息。
他扫了一眼,瞳孔猛地放大。
“路铮把容妤父母接去京城了,安置在他名下公寓,派了两个人看着,对外说是秦复川托他照顾。”
两桩事撞在一起,路昱瞬间明白了路铮的心思。
拿安氏施压,扣着容妤父母当诱饵,无非是笃定了他们投鼠忌器,要么让容妤自己回去,要么逼他和路景明现身。
“我知道了。”他压下心头的躁意,先对电话那头的安心道,“你跟你爸说,先别碰地块,稳住阵脚,我这边想办法。”
挂了电话,他看着远处起伏的沙丘发怔。
怎么跟容妤说?她刚找到秦复川,心里好不容易落了点安稳,要是知道父母被他爸攥在了手里,指不定又要急出什么事。
正琢磨着,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刚才听见路昱打电话时语气不对,心里莫名地发慌。
路昱转过身,下意识想扯个笑掩饰,可看着她眼里的担忧,他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况且他爸既然敢动容妤父母,肯定没多久就会放出消息来引她。
“是张天彻发了消息。”他斟酌着开口,声音放得缓了些,“说……路铮把你爸妈接到京城了,在他一套公寓里住着,派了人照看。”
“我爸妈?他怎么会……”
“他对外说是你托他照顾的。”路昱没敢说“看着”,只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应该……暂时没危险。”
可“没危险”三个字,他自己说出来都觉得虚。路铮那种人,拿长辈当筹码的事,做得出来。
容妤啜泣:“他肯定是故意的……想拿我爸妈逼我回去……”
她往屋里跑了两步,又猛地停住,回头看向路昱,眼里满是无措:“怎么办?我得回去吗?我不回去,他会不会对我爸妈……”
“不能回去!”路昱连忙拉住她,“你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路铮不会放人的。”
屋里的秦复川听见了动静,撑着胳膊想坐起来,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声音:“妤宝?”
容妤这才想起屋里还有秦复川,咬了咬唇,把眼泪憋回去,转身往屋里走:“我先去看看复川。”
她走到炕边时,秦复川脸色白得像纸,却紧紧盯着她:“爸妈……是不是出事了?”
容妤没敢瞒他,点了点头。
秦复川的拳头“咚”一声砸在炕沿上,伤口被牵扯得疼,他却像没察觉,眼里全是红血丝:“畜生!他竟拿我岳父母开刀!”
他挣扎着要下床,被容妤连忙按住:“你别乱动!你腿还没好!”
“我怎么能不动?”秦复川看着她,声音又急又愧,“是我没用,护不住你,还连累了爸妈……”
“你不要自责!”容妤一边抱着他,“我们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路昱走了进来,沉声道:“现在说这些没用。我爸就是想逼我们乱阵脚,我们不能如他的意。”
他看向秦复川:“你先好好养伤,容妤爸妈那边,我让张天彻盯着,他认识几个能办事的,先想办法保证老人安全。至于安氏……”
他顿了顿,拿出手机给路景明发信息:“我让景明去周旋,他跟评审会那几个老狐狸熟,总能拖几天。”
他思索着得让路景明去别的城市再说,免得评审会的人把电话号码交给他爸。
秦复川也安静了下来,他知道路昱说得对,现在冲动没用。
可一想到岳父母可能受的委屈,想到容妤因为自己被路铮逼到这份上,心口就像被钝刀割着疼。
路昱发完信息,抬头看见两人都沉着脸,便道:“别太担心。我爸要的是容妤,只要容妤不回去,他暂时不会对老人怎么样,毕竟还要留着当诱饵。”
他顿了顿,看向秦复川:“当务之急是你赶紧好起来。等你能走了,我们再想办法。西北这边他暂时想不到,正好能藏人。”
秦复川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伸手握住了容妤的手。
秦复川在土坯房里养了半月。
容妤按老郎中的嘱咐,每日给他换药、熬药,路昱则常去镇上采买,顺便打探京城的消息。
张天彻传回的信总说容妤父母在公寓里还算安稳,只是被人看着,出门不得。
路景明那边却磕磕绊绊,说路铮盯得紧,安氏的融资还僵持,只能勉强拖着。
这日老郎中复诊,拆了秦复川腿上的夹板,指尖按在伤处时,他疼得闷哼一声。老郎中直起身,眉头皱得紧:“骨头是接上了,但错位伤了筋,这半月瞧着没恶化,可恢复得太慢。”
容妤心一揪:“是药不对吗?”
“不全是。”老郎中摇了摇药篓,“我这草药只能稳住,要想彻底好利索,得用正经的消炎药,最好拍个片子看看恢复情况。这镇子上没有,阿尔山更不必说,得去大城市的医院。”
秦复川沉默着,他何尝不想快点好,可京城是路铮的地盘,去别的大城市,凭路铮的本事,未必查不到踪迹。
路昱在一旁接口:“先往南走,去邻近的地级市。那里医院设备够,离京城也远,暂时安全。”
他看了眼秦复川,“等你能拄拐了就动身,我去备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