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仪站在桌前,手指按着那封油纸信。信纸边缘焦黑,像是从火里抢出来的。她没说话,只是把信翻了个面,看到背面有一道暗红色的印痕。
萧景琰从外面进来,靴子带进一阵风。他走到桌边,看了一眼信,又看她。
“截到了?”他问。
“今早送出去的。”她说,“林沧海换了人,现在传信的是我们的人。”
萧景琰点头。他没再问细节,只说:“能看懂吗?”
沈令仪没立刻回答。她坐下来,手撑住额头。昨晚强行催动月魂,头到现在还在胀。她闭了会眼,深吸一口气,伸手拆开信纸。
字是用异族古文写的,歪斜扭曲,像爬过的虫子。她盯着那些符号,慢慢在脑子里翻找。父亲当年教她的画面一点点浮现——烛光下,笔尖落在纸上,一个一个字符念出来。
她开始对照。
第一个词是“风起”。第二个是“内应”。第三个……是“宫变”。
她的手指顿住。
萧景琰察觉到她的停顿,靠近一步。他没说话,但站的位置正好能挡住门口的视线。
沈令仪继续往下看。她的呼吸变慢,逐字辨认。这些字不是简单的联络,是命令。异族那边已经准备动手,等的不是战报,而是大周内部的信号。
“他们知道粮道路线。”她开口,声音低,“第三段转弯处设伏,这是昨夜才定的部署。”
萧景琰眼神一沉。
“还有更糟的。”她指着末尾一行,“落款不是名字,是个代号——‘玄圭’。这不是异族人的习惯,是中原权臣用的称呼。”
林沧海这时走进来,听见这句话,直接走到桌边。他低头看信,脸色越来越黑。
“有人在京里接应他们。”他说,“赵崇安只是中间传话的。”
沈令仪点头。她把信放下,手有点抖。破译这些字消耗太多心神,鼻子里有血腥味,但她没擦。
“这封信不能留。”她说,“得让它继续传出去。”
林沧海抬头:“你是说,让他以为没事?”
“对。”她看着萧景琰,“你们安排人送假消息,引他再动一次。这次我要亲眼看见是谁接的信。”
萧景琰沉默几秒,然后点头。“我已经让暗卫扮成传令兵,今晚会经过东坡小路。如果他是内鬼,一定会派人去碰头。”
“我来盯。”林沧海说,“我会带人埋在两边林子里,只要有人出营,立刻拿下。”
沈令仪站起来,走到沙盘前。她手指划过东坡到主营之间的路线,最后停在一个岔口。
“这里没有岗哨。”她说,“但他昨天特意问过巡察安排。他知道哪里能走人。”
三人围在沙盘边,没人再说话。烛火晃了一下,映在沙盘上的影子拉长。
沈令仪忽然抬手摸了下脖子后面。那里发烫,像是被火烤过。她没吭声,只把袖子拉下来一点,遮住露出的痕迹。
“等抓到人,别急着审。”她说,“先关起来,等我亲自问。”
林沧海看了她一眼。“你身体撑得住?”
“我能撑。”她说,“这事不能交给别人。”
萧景琰盯着沙盘,忽然开口:“如果幕后是‘玄圭’,那他在朝中位置不低。这一动,可能牵出一大片。”
“我知道。”她看着他,“可现在不动,等他们先动手,我们就被动了。”
萧景琰没再劝。他伸手拿起桌上那封信,看了看,然后递给她。“你决定什么时候收网。”
她接过信,手指捏紧。纸角在她掌心压出一道折痕。
“就等他再递一次消息。”她说,“下次,我要他亲手交出去。”
林沧海转身走出帐外。风从帘子缝隙吹进来,烛火猛地一偏。
沈令仪把信折好,放进怀里。她站着没动,眼睛还盯着沙盘上的那个岔口。
萧景琰看着她侧脸,发现她嘴角有一丝血迹。他想说什么,但她先开了口。
“你不用守着我。”
他没走。
她也没再说话。
帐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帘子被掀开一条缝,一名亲兵低声禀报。
“东坡方向有动静,一个人往林子去了。”
沈令仪立刻抬头。
萧景琰看向她。
她把手从怀里抽出,抓住桌沿,站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