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一连死了两个妃子,虽说都是低位嫔妃,可到底也是值得讨论一下的事儿了。
可惜,还没等人咂摸出个意思来呢,后宫就再次有了热闹,迅速把两个低位嫔妃逝世这件不大不小的事儿给盖过去了。
雍正六年大年初二,贤贵妃去往养心殿报喜:
永寿宫熹嫔和长春宫敬嫔再度遇喜了。
一个近两月了,一个虽尚未足月,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恪战点点头,不久,册封的旨意就从养心殿发出去了。
永寿宫熹嫔升熹妃;长春宫敬嫔升敬妃。
待胎象稳固后行册封礼。
宜修听着,没什么表示,两人又接着近来后宫的事说了一会子话,说着说着,倒让宜修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皇上,大选又要到了,您看今年是要预备着怎么办啊?”
谁负责这次的选秀,
还需要请太后出来吗?
估计是不行了。
哈哈,咱们的中年美妇如今正深陷在“俊少年讨真情穷追不舍,俏寡妇春心动纠结缠绵”的背德大戏里呢,自己都自顾不暇。
竹息更是恨不得把慈宁宫的门都焊严实了,哪儿还能顾得上让主子操心选秀的事儿。
自己瞧着办吧!
不过这些宜修自然是不知晓的,她只知道自前年开始,自己这个半生不熟的表姑母就开始深居简出起来,原本在后宫还有些存在感的,如今却是彻底隐居了。
只除了在逢年过节的家宴上出来露一露脸,显示一下自己这个太后还安好罢了。
“上次选秀是皇额娘负责督办的,臣妾只是在旁搭把手罢了,具体究竟是怎么个章程,臣妾还不甚了解”
“您看...要不要请皇额娘,出来一下呢?”
恪战先是惊讶了一下,
“竟然这么快又要选秀了?”
随后听到宜修的建议,直接摇头给否了,
“不必惊动太后,我让夏全和苏培盛协助你,你自己摸索着办,不出大差错就行,细枝末节不用太在意。”
顿了顿,想到年前闹出的那些事儿来,还是开口道:
“这次大选不必往后宫再添人了,人一多,就易生事,实在烦得很,只给底下的宗室阿哥们挑些好的就行。”
“你看着选吧”
恪战自己对这些事是没多少在意的,他并不是个多好美色的男人,甚至很有些念旧情节。
相比于在政事上的锐意革新,对于女人,他其实更喜欢和相熟的妃子们呆在一处。
因为习惯了,也更能合得来,不会浪费他太多时间。
做了皇帝的他太忙,已经没耐性再去熟悉和调教新的嫔妃了。
宜修倒愣住了,似是没想到皇上会这么干脆就拒绝这次选秀。
不过她心里也是高兴的,后宫人少,也更能方便她管理不是,算账都能轻省些,不必天天费心了。
再有,皇上也还能多来景仁宫看看她,怎么都是不亏的。
“是,臣妾明白了,会尽力去做的”
宜修轻轻颔首,微笑着保证,恪战就很满意地点头,随后大手一挥,转头吩咐高无庸道:
“行了,传膳吧”
“时候不早了,贵妃也留下一起用膳吧”
“今个儿御膳房新上了道烧鹅,朕吃着味道不错,贵妃一会儿也尝尝”
“还有道燕窝玉米甜汤,朕记得你挺爱喝那个的”
“是,皇上好记性,那臣妾今日可有口福了呢。”
恪战哈哈笑着摆摆手,
“说什么口福不口福的,看来贵妃是对自己的胃口没什么自知之明啊”
“你顶多喝碗汤再吃两口菜就饱了,朕还不知道你,吃饭猫儿一样,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
永寿宫
顺嫔正小心地抱着弘历逗弄,眯着眼,笑得很是温柔。
弘历已经九个多月了,生得十分白嫩可爱,他的眼睛长得很像熹嫔,眼珠子黑黝黝的,又圆又亮。
此刻被长榕抱在怀里,也丝毫不认生,拍着小手笑得喜人,看得长榕更是心软,忍不住凑近贴了贴他的小脸儿。
“真要这么喜欢,送给你养好了。”
钮祜禄·月窈侧躺在软榻上,手捂着胸口,面色苍白憔悴,旁边是一小碗瞧着浓乎乎的安胎药,喝了一小半,没喝完。
“我正愁最近要把他托付给谁呢,我这一胎怀相不好,太医说,三个月前都得在床上养着,实在没精力再看顾他了。”
月窈说着,用手抚了抚胸口,紧皱着眉头,很难受的样子。
长榕却没接茬,只看了她一眼,神情淡淡道:
“这么拼命做什么”
“弘历才多大,正是离不得人的时候,你就非得现在再怀一胎吗?”
“身子骨都还没养好呢,也不知道在着急什么,好歹等他过了周岁啊,两个孩子相差这么小,难保以后不会有龃龉...”
月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身体的不适让她的情绪格外暴躁,
“关你什么事儿了?啰里吧嗦的”
“他一个小崽子还有情绪了?”
“我是他亲额娘,既生了他,给了他一条命,他不就得体谅孝敬我吗”
“他自己都没说什么,你倒还替他报上屈了,真是多管闲事,哼!”
长榕颠小孩儿的手就顿住了,她转头,盯着月窈看了一会儿后,轻声询问:
“你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是身上难受吗?”
“还是心里头不痛快?”
月窈就紧抿着嘴,低着头再不说话了。
半晌后,娇柔轻媚的声音响起,却含着郁郁难过,
“对不住”
“我身上难受的厉害,这才没忍住冲你发脾气。”
长榕温柔冷静地反问,
“只是身上难受?”
月窈就咧开嘴笑了,
“你怎么这么会抓人心思啊,小心以后没人愿意搭理你...”
少顷,她微低下头,发呆似的盯着帕子上的芙蓉仰月,喃喃自语着说:
“上个月,家里给我来信”
“我大哥...在闹市骑马撞死了人,新任京兆府是皇上新提拔上来的,正是严抓治安的时候,又为人古板严苛,不通人情”
“我大哥,被投到诏狱去了...”
长榕也就沉默了下来。
她虽然身处后宫,可在家中时,也是听说过恪战作为君主时的名声的。
皇上性格刚毅,向来以铁腕治国,乾纲独断,尤其对待世家,更是手段强硬,峻法严刑,不许其有丝毫不恭不顺,跋扈狂放之态,一旦发现,是必下重罚的。
诏狱,可不是一个多好的去处
“你和你大哥,关系很亲近吗...”
月窈闻言愣了一下,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接着很不屑似的挑了挑眉毛,对着长榕笑道:
“你多虑了,我和他虽是一母同胞,却并不熟稔”
“他身为嫡长子,却自小体弱多病,性情温懦不说,才能还十分平庸,是早早就被阿玛额娘所厌弃的了”
“更何况我和他差了十多岁,我出生的时候,他就已娶妻,分院别住了,怎么可能会亲近”
“我跟你说这个事儿,只是吐槽一下家里人的不省心罢了,真是会给我找事儿拖后腿的”
“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万岁爷对我的宠爱...”
月窈越说越快,喋喋不休地抱怨,倒好像有许多的烦闷和不如意似的,长榕垂眸静静地听着,时不时摇一摇拍拍弘历的背,哄着他睡觉。
殿中伫立的大金丝掐花璃耳熏炉缓缓向上飘出烟紫色的香雾,逐渐模糊了两位年轻女子的面容。
雍正六年五月二十一日,翊坤宫华嫔于上午辰时开始生产,下午申时左右生下四阿哥弘昂,一个七斤多重的大胖阿哥。
雍正六年八月初七,永寿宫熹妃起身时突然腿软摔了一跤,事发突然,身边跟着的侍从都没来得及反应,随后熹妃早产,挣扎一天后,生下五阿哥弘安。
雍正六年九月二十八日,长春宫敬妃生产,于晚间诞下六阿哥弘曦,母子皆安。
雍正六年十一月十九日,永寿宫熹妃因产后崩漏,伤及根本,致使气血两亏后,最终于十九日晚间于永寿宫床榻间溘然长逝,
终年二十二岁。
皇帝下旨,追封其为慧怡贵妃。
钮祜禄氏在朝官员上折子请求再送一女入宫,以便照看年幼的三阿哥和五阿哥,
帝不允。
不久,钮祜禄·尹德因“纵容包庇恶奴欺压良民,多次侵占良田”被众位御史弹劾,帝下旨申饬,后被迫辞去官职,告老归家。
雍正七年二月十六,养心殿传出旨意:
“三阿哥弘历交由永和宫顺嫔抚养”
“五阿哥弘安,由贤贵妃抚养”
“另,永和宫顺嫔,温良柔嘉,婉怡有容,自入宫以来静处闱庭,动循礼法,即日起擢升为顺妃”
此后七年,前朝后宫,皆是风平浪静。
雍正十四年九月初,紫禁城新一轮的大选再次开始了。
众位秀女分列两队,依次从神武门进入,在顺贞门前静立等待。
待传召的秀女是不许随意走动,大声吵闹喧哗的。
如果要更衣,则需要向领队的嬷嬷禀明,再指派小宫女领着前往,更不许随意走动。
汉军旗女孩中,一个站在稍后方的,装扮素雅,面容清丽的女孩悄悄抬起了一点儿头,往前探了探身子,不住地打量着站在第三排的,一个身着玫红旗袍,打扮端庄华美的高个子女孩儿。
越看越觉得眼熟的很。
“那是眉姐姐吗?”
女孩儿喃喃自语道。
可惜她并不能去上前搭话,很快,宫墙里边太监尖细的传召声响起:
“传沈眉庄,孙妙青,......甄嬛觐见!”
听到声音,一直低着头的高个儿女孩愣了愣,随后轻轻扭头打量起四周来。
很快,两个女孩的目光相接,彼此看着对方,皆欣喜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