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初年四月初七,在先帝的周年大祭上,摆放香火烛台的几张楠木供桌突然在众目睽睽下塌了。
新任大内总管高无庸上前查看,发现摆在先帝棺材前的供桌是被压折的,原本应该用金丝楠木造的桌子,被偷换成了劣质枣木,只在外面刷了薄薄一层金漆罢了。
皇帝闻言,气得当场踢翻了数个烧纸的火盆儿,要不是周围的人拦着,估计能把祭祀的奉先殿给砸了,大吼着让高无庸带人去查办内务府,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查,可就出了事。
内务府可以说是包衣旗的天下,原本还没人把这当做什么大事,只以为照着往常推出一个小太监出来顶罪就行了。
却没想到高无庸一点情面没讲,上来就先抓了一个司物局掌事,更没想到的是,这个掌事是个软骨头,两鞭子下去,就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这些年来怎么怎么贪的,贪了多少东西,一股脑地全吐出来了。
事后,还嚷嚷了一句,
“这么多年了,人人都是这样,又不光奴才自己个儿这么干。”
哈,这就有意思极了。
这么多年?那是多少年了?
人人都这样干?那是多少人?都是什么人?
消息传到恪战的养心殿,他立刻严肃了神态,郑重下令将这件事交由十三阿哥调查,高无庸在旁协办。
让一个阿哥亲自下场督办,这个事儿就不可能草草结束了。
待那些包衣世家察觉到不对劲,要派人扫清尾巴的时候,胤祥和高无庸已带着一纸搜查令和大批侍卫闯进他们的府邸中了。
一个下午就查抄了四家包衣府,但搜查出的财物,却远不是一个下午就能结算清楚的。
那一箱箱的珍珠宝石,绫罗绸缎,锦绣玉器被底下人挨着个从库房搬出来的时候,所散发出的阵阵奢靡香气,让胤祥这个久居皇宫,见惯了富贵荣华的阿哥爷都觉得心惊肉跳。
而原本还稳坐高台看戏的皇亲宗室们,这下子可坐不住了。
本来以为只是几个奴才没见过好东西,一时昏了头,迷了心,贪得次数多了些,这才栽了跟头,教训一下也就得了,却没成想,他们这些主子是被底下的奴才们联合起来给偷了家了!
这么些个好东西,他们连见都没见过!
狗奴才!狗奴才啊!!!
一众宗亲们是如何的捶胸顿足,破口大骂暂且不提,这边还没等被查抄了家产的包衣世家们缓过劲来,思考怎么请罪合适的功夫,两位刑部侍郎已站在监牢的大门口,含笑着为他们送行了。
今天下午刚关进去,第二天早上就被砍了头,主打一个速通刑部地牢半日游。
连寒暄的功夫都没有,全程无差评。
什么?有官员上奏质问为什么不按审案流程走?
放肆!
恪战闻言,大怒掀桌,并把奏章重重扔回到上奏的显眼包头上!
可怜被砸的官员捂着头,连痛呼都不敢,不一会儿,额角就起了一个鸡蛋大的包,瞧着又难受又滑稽。
然而恪战丝毫没有动手打人的愧疚,反而振振有词的对着那个御史厉声斥骂:
“你个蠢出生天的王八,没有人伦情义的畜生!”
“前段时间是什么日子?啊?朕问你是什么日子?!”
“是先帝的周年祭!”
“阿玛生前对底下的奴才们是如何的恩宠宽容,长眼睛的都能看到!”
“可如今呢?他老人家骨头都还没散架呢,底下的奴才就懈怠疲懒到这种程度,竟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这不是不忠是什么?这不是有反心是什么?”
“当初乍然闻听此事的时候,
朕悲痛欲绝,朕夜不能寐,朕气得连饭都吃不下!”
当然,这是假的,恪战昨天下午看着被收缴上来的珍宝玉器被一件一件收入国库的时候,高兴的在耿氏的咸福宫吃了两大碗羊肉煲饭。
吃的眉开眼笑的。
朝堂上,痛心疾首的谴责声还在继续,
“而你!你这个没心肝的东西,为了自己的好名声,逞一时之勇,竟还为他们说情,简直是混账!混账!”
“来人啊!把他拉下去!拉下去革职!永不许再录用!”
倒霉蛋御史顶着脑门上的包,在大呼冤枉求饶中被御前侍卫给拖了出去。
恪战迈着长腿,暴躁地在龙椅前走来走去,朝堂上的众人一时都很有眼色地跪了下来,口中高呼:
“圣上孝感天地,四海皆知”
“恳请圣上息怒!”
恪战就很给面子的坐了下来,
都说了,他其实还挺好哄的。
坐在龙椅上,他垂眼看向朝堂上空出的一个御史席位,思索着可以让谁填补这个空缺。
思来想去,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
不行啊,都想提拔怎么办?
看来手底下人才太多,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