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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君衍的“包伙”要求,压在了沈宁玉心头,也压在了沈家的灶台上。

十两银子是实打实的巨款,孙河看向谢君衍的目光充满了同情和“这孩子真懂事”的怜惜。

沈秀和赵大川也默许了,毕竟人家姿态放得那么低,钱给得那么足,理由又那么充分——治病。

于是,沈家的日常里多了一项固定任务:

每日多做两份饭食,由孙河或沈宁玉的哥哥们,沈宁玉有时也会被孙河叫着帮忙送到隔壁旧宅谢家。

送饭时,沈宁玉能避则避,实在避不开,也是放下食盒就走,绝不多言。

谢君衍倒像是真的只为了一口“续命饭”。

他每日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透气,几乎都待在修缮过的旧宅里。

阿令则如同幽灵,除了进山“寻药”的日子,便沉默地守护在侧,偶尔出门采买些米粮肉食,竟也开始学着在谢宅的小灶上生火,似乎打算长久扎根。

沈宁玉一面腹诽这“邻居”的顽固,一面又庆幸阿令被大哥沈林带进山的次数不少。

她则沉浸在“抄书”大业里,用“闲云客”的名号又交了一本情节紧凑的种田经商文给墨香斋,周掌柜的预付银子让她的空间小金库又丰盈了些。

她甚至开始琢磨,等攒够钱,要不要在县城也置办个更隐秘的小产业,彻底远离大青村这个是非之地。

这日,天气晴好。

沈秀和赵大川一早去了田里查看新稻的长势;

孙河被邻村一户请去盘炕,带着沈石、沈海同去,要傍晚才回;

沈风、沈书则跟着沈林去山里设套子,看能不能打点野味。

家里竟只剩下沈宁玉一人,难得的清静。

她乐得自在,关好院门,躲在西屋里,一边享受着从空间拿出来的冰镇果茶,一边摊开新纸,构思着下一本小说的大纲,思绪天马行空。

突然!

“砰——!”

一声极其沉闷、仿佛重物坠地的巨响,夹杂着木头碎裂的刺耳声音,猛地从隔壁旧宅方向传来!

沈宁玉惊得手一抖,毛笔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

【什么动静?拆房子?】

她心头一跳,下意识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紧接着,一声短促、压抑到极致的痛哼,穿透墙壁,清晰地钻入她的耳中!

那声音……是谢君衍!

沈宁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那绝不是普通的病痛呻吟,而是……濒死的挣扎!

不等她细想,“哐当”一声巨响,沈家新宅的院门竟被人用蛮力直接撞开!

木栓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一道玄色身影如同失控的炮弹般冲入院中,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和一种近乎疯狂的绝望煞气!

正是阿令!

他双目赤红,脸上沾着不知是谁的血迹,素来冰冷无波的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骇人的狰狞和孤注一掷的绝望!

他根本无视沈宁玉的存在,鹰隼般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沈宁玉所在的西屋窗户!

下一瞬,他身形如鬼魅,几乎是撞开了西屋的门板,带着一股劲风冲到了沈宁玉面前!

“救他!”

阿令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疯狂祈求。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沈宁玉,里面是滔天的恐惧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微弱的希冀。

“公子……不行了!只有你……或许……”

他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无法组织完整的句子,只是本能地觉得,这个沈家女孩,这个能让公子感觉“活着”的女孩,是唯一的希望!

沈宁玉被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气和那骇人的气势逼得后退一步,撞在书桌上。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

【谢君衍不行了?毒发?这么严重?!】

【阿令这状态……疯了!】

【他怎么会认为我能救?就因为我家饭好吃?】

无数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

她看着阿令那双布满血丝、写满“不跟我走就一起死”的疯狂眼睛,再看看隔壁旧宅的方向……

人命关天!

“带路!”

沈宁玉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但眼神却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和决绝。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过去看看!

阿令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二话不说,一把抓住沈宁玉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拖着她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隔壁旧宅!

旧宅堂屋内,一片狼藉。

一张沉重的木椅碎裂在地,显然是被巨大的力量撞碎的。

谢君衍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月白色的衣袍被冷汗和口中溢出的暗红血沫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单薄到可怕的骨架。

他浑身剧烈地抽搐着,每一次痉挛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可怕轻响。

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血管如同黑色的蛛网在皮肤下暴凸、扭动,仿佛随时会爆裂开。

他的脸深深埋在臂弯里,银发散乱地铺在地上,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和倒吸冷气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

一股浓烈的、带着腐败甜腥味的寒气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骤降!

他身下的地面,甚至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这……这根本不像人!像是被冰封的活尸!】

沈宁玉看得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心底直冲四肢百骸!

这比她想象的任何一种毒发都要恐怖百倍!这真的是人能承受的痛苦吗?

“公子!”

阿令目眦欲裂,扑过去想扶他,手刚碰到谢君衍的肩膀,就被一股刺骨的寒意和巨大的痉挛力量弹开!

“药……阿令……药……”

谢君衍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破碎不堪,充满了绝望的麻木。

他显然已经试过随身携带的所有药物,但毫无作用,甚至……连拿出药瓶的力气都没有了。

阿令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几个白玉小瓶,倒出药丸,试图塞进谢君衍嘴里。

可谢君衍的牙关紧咬,身体痉挛不止,药丸根本无法送入,反而被他痛苦地呛咳出来,混着更多的血沫。

“没用……都没用……”

阿令看着那些滚落在地、价值千金的药丸,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力感。

他猛地抬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沈宁玉,那眼神里的祈求几乎化为了实质的烈焰:

“沈姑娘!求你!救他!无论什么代价!”

沈宁玉看着地上那团不断抽搐、生机飞速流逝的身影,听着那如同破风箱般艰难痛苦的呼吸声,

再看看阿令那濒临崩溃的绝望眼神……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呐喊:

不能让他死在这里!至少不能因为自己可能的“见死不救”而死在这里!后果她承担不起!

【灵泉水!只有灵泉水!】

她不再犹豫,也顾不上暴露的风险!

意念瞬间沉入空间,锁定那口清澈的灵泉井。

她没有稀释,直接用意识操控,将最纯粹的、蕴含最强生命能量的泉水,

瞬间引渡到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空置的普通白瓷小瓶中,这瓶子本就是她备在空间以防万一的。

这一切在现实世界只过去一瞬。

沈宁玉猛地从怀里,实则是从空间取出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白瓷瓶,拔开塞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新纯粹到极致的生命气息瞬间弥漫开来,竟短暂地冲淡了房间里的腐败甜腥和刺骨寒意!

“让开!”

沈宁玉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她一步上前,半跪在谢君衍身边,试图掰开他紧咬的牙关。

“这是什么?!”

阿令本能地警惕,巨大的手掌猛地抓住沈宁玉拿着瓷瓶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他眼神锐利如刀,充满了不信任!

这突然拿出的、气息古怪的药水,怎能轻易给垂危的主子用?

“放手!”

沈宁玉痛得倒吸一口冷气,但她眼神如冰,毫不退缩地迎上阿令充满杀气的目光,厉声道:

“他的药有用吗?没用!他现在就要死了!你还有别的选择吗?!要么让我试试,要么看着他死!你自己选!”

她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阿令混乱的大脑。

看着公子那越来越微弱的气息,感受着那刺骨的寒气……阿令眼中挣扎、恐惧、绝望交织,

最终,那丝微弱的、对沈宁玉家食物带来“生机”的信任,压倒了一切!

他如同被抽干了力气,颓然松开了手,哑声道:“……请姑娘……务必……”

沈宁玉不再看他,用尽全身力气,趁谢君衍一次剧烈痉挛后牙关微松的瞬间,

迅速将瓷瓶口对准他的唇缝,将里面大约小半瓶、色泽晶莹、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的灵泉水,小心翼翼地倒了进去!

泉水入口的刹那,蜷缩在地上的谢君衍身体猛地一震!

一股难以形容的、磅礴而温和的力量,如同初春最温暖的阳光,又如同生命本源最纯净的甘霖,瞬间涌入口腔,顺着咽喉滑下!

所过之处,那肆虐的、如同亿万冰针攒刺的阴寒剧毒,如同烈日下的积雪,发出无声的哀鸣,开始飞速消融、瓦解!

那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痛苦,如同被一只温柔却无比强大的手,硬生生地抚平、剥离!

“唔……”

一声压抑到极致、却又带着难以置信解脱感的呻吟,从谢君衍紧咬的齿缝间溢出。

他那剧烈抽搐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复下来,紧绷到极致的肌肉开始放松。

他脸上那骇人的青紫色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暴凸扭动的血管也隐没下去,皮肤恢复了病态的苍白,但那种死气沉沉的灰败感消失了。

更惊人的是,他那双因为剧痛和寒气侵蚀而早已失去知觉、如同摆设般的腿,

此刻竟传来一阵阵酥麻、如同蚂蚁爬行般的微弱刺痛感!

这是……知觉在恢复?!

谢君衍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纯黑如墨玉的眼眸,此刻不再是死寂的寒潭,而是充满了震惊、狂喜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

他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纠缠了他十数年、几乎将他掏空的蚀骨阴毒……竟然被一股浩瀚而温和的力量强行压制、甚至……瓦解了大半?!

他挣扎着,试图抬起头,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半跪在他身边、手中还握着那个空了大半的白瓷瓶的沈宁玉!

是她!

那瓶中的水!那救命的甘泉!

虽然身体依旧虚弱,剧毒并未完全根除,残留的寒意仍在经脉深处盘踞,但他从未感觉如此好过!

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从地狱边缘被硬生生拽了回来!他甚至能感觉到双腿的存在!

“姑……姑娘……”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激动和探寻。

阿令早已扑到近前,看到谢君衍眼中的神采,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浓烈死气的消散,巨大的狂喜让他这个铁汉也瞬间红了眼眶:

“公子!您……您感觉如何?!”

谢君衍没有立刻回答阿令,他的目光如同灼热的烙铁,紧紧黏在沈宁玉手中的瓷瓶上,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沈姑娘……此水……此水……”

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形容那神异之物。

沈宁玉看着谢君衍眼中那毫不掩饰的震惊、狂喜和探究,再看看手中空了大半的瓶子,心里叹了口气。

【暴露了……彻底暴露了。】

她缓缓站起身,将瓷瓶的塞子塞好,紧紧握在掌心,仿佛握着最后的底牌。

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破罐破摔后的坦然。

“谢公子感觉好些了?”她明知故问,语气平淡。

“何止是好些!”

谢君衍在阿令的搀扶下,艰难地坐起身,靠在阿令搬来的椅子上,喘息着,目光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沈宁玉,

“姑娘救命之恩,君衍……没齿难忘!此水……可是姑娘方才所喂之物?此乃何物?竟有如此神效?!”

阿令也目光灼灼地看着沈宁玉,充满了敬畏和探究。

沈宁玉沉默了片刻,迎上谢君衍那双仿佛要洞穿一切的黑眸,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平静:

“此水,名‘清源’。并非我所有,只是偶然所得,寥寥无几。”

她晃了晃手中只剩小半瓶水的瓷瓶,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珍稀感,“是我自己留着以防万一的……救命之物。”

她刻意强调了“寥寥无几”和“救命之物”,将灵泉水的来源模糊化,重点突出其稀少和珍贵。这是她早就想好的说辞。

谢君衍眼中的狂喜并未退去,反而因为确认了源头而更加炽热!

他挣扎着想站起行礼,却被阿令按住。

“姑娘大恩,君衍粉身难报!”

他声音依旧沙哑,却充满了真诚的感激,“若非姑娘此水,君衍今日……必死无疑。”

他看了一眼自己恢复知觉的双腿,眼中闪过一丝更深的震撼。

“此毒名为‘九幽噬髓’,自胎中带来,阴寒蚀骨,无药可解。

纵是家师……圣医谷谷主,穷尽毕生之力,也只能以珍稀药物和内力勉强压制延缓。

然此毒诡异,每次压制后,反扑更烈,终至油尽灯枯……”

他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身份和病情全盘托出,眼神坦荡而恳切:

“君衍并非有意欺瞒姑娘与贵府。实是此毒……乃家族隐秘,更是我心头大患。

前番在贵府饮食,察觉有异,能稍缓痛楚,燃起一丝渺茫希望,才厚颜留下探查。

未曾想……姑娘竟身怀如此神物!此乃天不绝我谢君衍!”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着沈宁玉手中的瓷瓶,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恳求:

“沈姑娘,此‘清源’之水,对我而言,便是续命仙丹!是彻底根除此毒的唯一希望!

姑娘手中……可还有此水?若有……无论付出何等代价,君衍在所不惜!

金银财宝、权势地位、灵药秘籍……只要姑娘开口,谢家与圣医谷,倾尽所有,必为姑娘寻来!”

他的承诺重若千钧,带着顶级世家的底蕴和圣医谷的底气。

沈宁玉静静听着,脸上没什么波澜。心中却在飞速盘算:

【圣医谷少谷主?难怪……果然来头不小。】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觉得这水很多,可以轻易得到!否则后患无穷!必须让他明白,这水极其珍贵,用一点少一点!】

她握紧了手中的瓷瓶,迎着谢君衍充满希冀的目光,缓缓摇头,语气带着一丝疏离和不易察觉的“为难”:

“谢公子言重了。救命之恩,谈何交易?只是……”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瓷瓶上,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此‘清源’之水,我确实只剩这瓶中所余……以及当初所得时,偶然饮下的些许残存药力,或许融入血脉,才使得我家所产之物对公子稍有裨益。”

她巧妙地将灵泉水滋养作物家禽的效果,归功于自己“饮下残存药力”后体质改变带来的辐射影响,进一步强化了水的稀少和一次性。

“此水用一滴,便少一滴。公子所求,是彻底根除沉疴,所需之量,恐怕……”

沈宁玉看着谢君衍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点破釜沉舟的意味:

“而且,我提的条件……谢公子未必愿意答应,也未必做得到。”

谢君衍眼中的黯淡瞬间被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取代!只要能活命,有什么是他谢君衍、是圣医谷做不到的?!

“姑娘但说无妨!”

他斩钉截铁,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只要谢某能做到,刀山火海,绝无二话!”

沈宁玉看着他眼中那份孤注一掷的光芒,心中一定。

铺垫够了,该抛出那个“不可能”的条件了。

她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直视着谢君衍那双深邃的黑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我的条件是——”

“做我的夫郎。”

堂屋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了。

阿令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谢君衍脸上的所有表情——急切、恳求、决绝——都瞬间僵住,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

他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仿佛需要支撑才能消化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做她的……夫郎?!

这……这条件……完全超出了他所有的预想!

金钱、权势、珍宝……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个!

在这个男权依旧强势、女子虽稀少但地位并非绝对至上的云朝,一个女子,尤其是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女子,竟如此大胆地要求一个男子……做她的夫郎?!

刹那间!无数念头如同电光在谢君衍脑中炸开!

难道是因为朝廷强制女子娶三夫的法令……未来可能的强制婚配……

原来如此!

谢君衍眼中最初的震惊和荒谬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恍然、审视,甚至……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瞬间明白了沈宁玉此举的深意——这并非情爱,而是一个极其精明、甚至可以说是刁钻的“交易”和“自保”!

她需要一个“夫郎”的名分来应对朝廷法令,堵住悠悠众口,换取她想要的自由。

而他,则能以此换来那救命的“清源之水”。

这是一个……各取所需的契约婚姻!

想通了这一点,谢君衍心中那点被冒犯的荒谬感消失了,反而升起一种棋逢对手的奇异感觉。

这小女子,心思之深,胆子之大,简直……令人叹服。

“好。”

谢君衍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后路的决绝。

沈宁玉正等着看他震惊、愤怒、甚至拂袖而去的反应,脑子里还在飞速运转着如何应对他的拒绝,如何抛出“只是名义上登记一下”的折中方案……

“好”?!

这个字如同平地惊雷,直接把沈宁玉炸懵了!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比阿令还圆,小嘴微张,脸上那点强装的平静彻底碎裂,只剩下纯粹的、难以置信的愕然!

【他……他答应了?!就这么答应了?!】

“你……你说什么?”

沈宁玉怀疑自己幻听了。

谢君衍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极淡、却异常清晰的弧度,仿佛冰雪初融。

他看着沈宁玉那副“玩脱了”的震惊表情,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促狭,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我说,好。我答应做你的夫郎。”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急切,

“事不宜迟,阿令,立刻去准备。我们明日就去县衙登记造册,立下婚书。”

轰——!

沈宁玉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明天?!登记?!】

“等等!”

沈宁玉彻底慌了,声音都拔高了几个调,

“谢公子!你是不是没听清楚?我说的是……”

“做你的夫郎,登记在册,占用一个名额,换取‘清源’之水,助我祛毒续命。我听得很清楚。”

谢君衍打断她,语速平稳,条理清晰,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他看着沈宁玉慌乱的样子,眼底深处那点促狭更浓了,反问道:

“怎么?沈姑娘方才所言,难道是戏言不成?还是说……姑娘反悔了?”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

“我……”

沈宁玉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她能说什么?说我只是想刁难你?

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难而退?现在骑虎难下的变成她自己了!

“可是……可是我今年才十二岁!”

沈宁玉终于找到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试图挣扎。

谢君衍微微挑眉,语气平静无波:

“我亦未满十七。朝廷律法只规定女子十八须娶满三夫,并未规定何时可娶。

只要双方自愿,父母之命,他看向阿令,阿令立刻点头,登记造册,合乎律法。”

他顿了顿,看着沈宁玉的眼睛,语气变得异常郑重,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急迫:

“而且,我急。非常急。沈姑娘,此毒虽被你神水压制大半,但并未根除。

若不能在短期内彻底祛除,残毒反噬,我……恐怕活不过十八岁之期。”

他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即又被更强烈的求生欲取代,

“虽然此刻感觉前所未有之好,双腿亦恢复知觉……但过往并非没有过短暂压制到这种程度的‘好转’,然数日之后……”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中的绝望和紧迫感,清晰地传递给了沈宁玉。

沈宁玉心头一震。

看着谢君衍眼中那份沉重的、对生命的渴望和孤注一掷的决绝,再看看他依旧苍白却带着一丝生气的脸……她那些拒绝的话,突然就堵在了喉咙里。

【活不过十八?】

【短暂压制后的反噬?】

【所以他才这么急切地要登记,要名分,要换取后续的‘清源之水’?】

沈宁玉沉默了。她握着瓷瓶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不知道剩下的灵泉水和持续供应稀释版的是否真能彻底根除那诡异的“九幽噬髓”之毒。

谢君衍的承诺她需要,但把自己和一个病弱又背景复杂的美少年绑在一起……这代价和未来的麻烦,似乎远超她最初的设想。

然而,看着他眼中那份沉重的、孤注一掷的恳求,再想想刚才那骇人的毒发场景……

“我……”

沈宁玉张了张嘴,最终,所有复杂的情绪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眼神复杂地看着谢君衍,

“我需要时间想想。而且……这事,不能让我的家人知道真相。至少现在不能。”

谢君衍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精光,立刻接口:

“自然。今日之事,包括此水,出你之口,入我二人之耳,阿令也不会,绝不会有第四人知晓。

婚书登记,我会让阿令处理妥当,对外只道是……

因沈家救命之恩,我心怀感激,自愿入赘为婿,占个名分,以报恩情,并借沈家福地静养。如此说辞,姑娘以为如何?”

他连借口都想好了,滴水不漏。

沈宁玉看着他苍白却异常冷静的脸,再看看旁边沉默如山、显然以谢君衍马首是瞻的阿令……

沈宁玉突然意识到,从她拿出那瓶灵泉水开始,或者说,从谢君衍答应那个荒唐条件开始,事情的发展,就已经彻底脱离了她的掌控。

她看着手中那只剩下小半瓶的瓷瓶,又看看谢君衍那双深不见底、写满“交易已定”的黑眸。

一股巨大的、骑虎难下的无力感和对未来的深深忧虑,沉甸甸地压在了她的心头。

【这坑……好像是我自己亲手挖的,还跳得义无反顾?】

沈宁玉心中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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