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的钟声终于响起,林昭转身离开大殿,脚步没有停顿。他穿过宫门长廊,风从背后吹来,衣角轻轻摆动。胸口那块玉璧还在发烫,系统提示浮现在脑海:
【新任务:收集民间反馈】
【目标:完善“基建换税”实施细则】
【进度:0%】
他知道,接下来的事不能靠奏折和图表完成。
得去人多的地方,听真话。
阿福已经在宫门外等他,背着一个旧布包,里面装着纸笔和算筹。看到林昭出来,他迎上前,低声问:“大人,咱们去哪儿?”
林昭脱下官服外袍,露出里面的青衫,“城南坊区。”
阿福点头,没再多问。
两人一路步行,穿过几条街巷。越往南走,房屋越低矮,路面也坑洼不平。路边有挑水的、推车的、摆摊的,都是普通百姓。他们看见穿青衫的人走近,下意识让开一点路,没人认出这是刚在朝堂上立下军令状的林昭。
走到一处街口,几个泥瓦匠坐在石墩上歇脚,手里拿着粗陶碗喝水。阿福主动上前,笑着打招呼:“几位大哥辛苦了。”
其中一人抬头看了看,回了个笑,“还行,干完这趟活就能回家吃饭。”
阿福顺势坐下,“最近活多吗?”
“不多不少。”另一个中年汉子放下碗,“以前还能接点官府修墙补路的差事,这两年听说经费紧,活都停了。”
林昭也在旁边蹲下,声音平缓:“要是现在有修路的活,你们愿意干吗?”
那人看了他一眼,“谁不愿意?只要工钱给实诚。”
“不是工钱。”林昭说,“是抵税。”
周围几个人都愣了一下。
“啥意思?”挑担的老汉皱眉,“干活不用交税?”
“对。”林昭点头,“你干一天活,记一天工,年底结算时,这部分能折算成赋税减免,最多三成。”
现场安静了几秒。
那个中年汉子突然笑了,“你说的是真的?还是随便说说?”
“我是林昭。”他报出名字,语气没带半分炫耀,“今天来,就是想听听你们怎么说。”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有人小声嘀咕:“真是林大人?没穿官服我还以为是个教书先生。”
林昭没解释身份,只问:“你们担心什么?”
汉子叹了口气,“我们不怕干活,就怕干了没人认。前年西街铺石板,招了三十个人,完工后名单被改,一半人没拿到钱。这种事多了,谁还敢信?”
旁边卖菜的妇人插话:“我就怕官府又搞一阵子就停,白忙一场。”
林昭记下了。
他从阿福包里拿出纸,用炭笔写下两个字:**登记**。
“工程由官府统一安排,每个村设工役簿,村正签字担保。每天出工、收工都有记录,三天一公示,大家都能看。”
“那要是有人冒名顶替呢?”泥瓦匠问。
“每人发一块木牌,刻编号,进出工地查验。”林昭继续写,“完工后核验质量,合格才计入抵税额度。”
“听起来是不错……”老汉摸着下巴,“可谁能保证下面办事的人不贪?”
这个问题没人立刻回答。
过了会儿,卖菜妇人说:“林大人前些日子帮流民建棚屋,自己住在工地上,一碗粥都和大家一样喝。那种事我们都听说了。您要是亲自盯着,我信。”
中年汉子也点头:“只要上面真心想办,我们就不怕出力。若真能让出力抵税,谁不愿修桥铺路?这可是为自家门口做事。”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
有人提议:“只要官府立个名册,完工画押,我们就敢上工!”
还有人说:“我家儿子闲着没事干,天天在街上晃,要是能去修渠,比惹事强。”
一个老婆婆拄着拐杖站在边上,喃喃道:“要是早几年有这政策,我老头子也不至于累死在河堤上……”
林昭低头看着纸上写的几条建议,一条条划掉又重写。
信任不是靠一句话建立的。
但今天这些话,让他知道这条路走得通。
他站起身,对着众人拱手,“各位说得我都记下了。政策能不能落地,还得等皇帝批复。但我向你们保证——如果试点开始,第一个工程就在东城主干道,我会亲自监督每一步。”
没人鼓掌,也没人欢呼。
但他们脸上的神情变了。
从怀疑,到观望,再到一丝期待。
这就够了。
林昭带着阿福离开坊区时,天色已近黄昏。路上行人渐少,街边的灯笼陆续点亮。阿福走在后面,一直没说话,快到府门口时才低声说:“刚才那些人,说的是心里话。”
林昭嗯了一声。
“我也从小在这样的地方长大。”阿福抬头看他,“我知道他们要的不多,就是一句话——有人听得见。”
林昭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推开院门。
书房灯很快亮起。
他让阿福把所有记录摊开,按内容分类:劳动意愿、监督机制、防作弊措施、优先工程类型。一边整理,一边在空白图纸上勾画。
先标出东城主干道的位置。
再连通南市暗渠。
最后圈定粮仓选址。
笔尖在纸上移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窗外夜色渐深,风吹动窗纸轻微作响。
他喝了口凉茶,继续写下一步计划:
1. 招募以本地居民为主,避免流动人口管理难题;
2. 工程分段推进,每段设负责人,直接对接县衙;
3. 建立三级核查制:班组自检、乡吏巡查、上级抽查;
4. 设置举报通道,发现虚报冒领者奖励实名举报人。
写到这里,他停下来,盯着图纸看了一会儿。
这张图不再只是模型推演中的线条。
它连着几千人的饭碗,几十条街巷的出行,上百户人家的生计。
他拿起炭笔,在图纸右下角写下四个字:**以工代税**
这不是施舍。
是交换。
是让每一个愿意出力的人,用自己的双手换来活下去的机会。
阿福站在门外,轻声问:“大人,还要纸吗?”
“再拿两张。”林昭头也没抬,“把神京都邑的地图也拿来。”
阿福应声去取。
林昭继续画。
他已经想好第一期试点怎么安排。
三条主干道,两段排水渠,一座公共粮仓。
材料采购走官府渠道,人工完全来自登记在册的无业者。
成本为零。
效益可期。
最关键的是——百姓愿意参与。
只要有一个人站起来,就会有十个人跟上。
只要有十个人行动,就会有一百人响应。
他相信这一点。
笔尖顿了顿,他在图纸边缘加了一行小字:
【建议设立工劵制度,作为工时凭证,防止篡改与冒领】
写完这句,他放下笔,揉了揉手腕。
烛光映在墙上,影子拉得很长。
他还记得白天那个中年汉子说的话:“我们不怕干活,就怕干了没人认。”
所以必须有个东西,能让每个人的努力都被看见。
被记住。
被兑现。
他伸手摸了摸胸口。
玉璧已经不烫了。
系统提示浮现:
【民间反馈收集完成度:87%】
【实施细则雏形已生成】
【下一步:制定工劵规则】
林昭呼出一口气。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夜风扑面而来。
远处坊区仍有灯火闪烁,像散落的星点。
他知道,明天得再去一趟南市,找几个识字的老者商量登记流程。
还得问问泥瓦匠们,什么样的标记最不容易伪造。
细节决定成败。
他关上窗,回到桌前。
重新铺开一张纸。
提笔写下标题:
《工劵设计初稿》
第一行字刚落笔,门外传来脚步声。
阿福端着一碗热汤进来,“大人,喝点吧,别熬坏了。”
林昭接过碗,喝了一口。
汤有点咸。
但他没说。
放下碗时,笔还在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