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中的世界已然颠覆。
原本代表绝对安全的柔和绿光,此刻正从他刚刚接触过的主控终端上溢散开来,仿佛无声的赞许。
而那些本应中立无害的通风管道与墙体缝隙,却在他的真实之眼中被烙上了触目惊心的暗红色,一行细小的虚拟字符悬浮其上:“高风险数据外泄通道”。
他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那枚承载着一切希望的碎玉,不知何时已被操作台上的识别器彻底吸收,最后一缕微光如电弧般沉入冰冷的墙体深处,再无踪迹。
寂静被打破,一道低沉的电子合成音在地下室内回荡:“‘摇篮’主控权限已移交。‘灰烬协议’启动,倒计时:71小时58分。”
林默深吸一口气,胸腔中充满了混杂着金属与尘埃的冰冷空气。
七十二小时,这不仅仅是彻底摧毁伪政府情报根基的最后时限,更是他自己身份彻底暴露,被这张天罗地网吞噬的倒计时。
他的目光掠过角落,那里躺着代号“夜莺”的女人,她用生命换来了开启“摇篮”的钥匙。
他迅速从她领口处取出一卷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微型胶卷,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夜莺”的瞳孔正在缓慢涣散,胸口的起伏也趋于停滞——她身上的维生系统在完成使命后,正根据预设程序自动关闭。
“我们得马上带她走!”林晚舟压抑着声音,焦虑地看着生命迹象飞速流逝的同伴。
话音未落,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像是老鼠在啃噬铁皮。
紧接着,程兰急促的声音从林默腕间的手表频道传出:“柴油发电机组运行数据异常,外部电网正在强制恢复供电!有人在重启大楼的监控回路!”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
特务部长开始清场了。
为了抹去所有痕迹,对方必然派了精锐小队从备用线路潜入,试图重新控制这里。
他当机立断,没有丝毫犹豫,对着腕表沉声下令:“程兰,立刻以我的加密信道,向全市七个伪政府办公点同步发送《特别审计总署紧急通报》,内容为:领事馆附属医院地下层发现大规模秘密账目与违禁品,附上伪造的坐标,让他们去狗咬狗。”
下达指令的同时,他已半跪在“夜莺”身旁,手指灵活地拆下连接她颈侧神经的一根纤细导线,另一端迅速接入一个随身携带的、巴掌大的谐振盒。
随着他指尖的拨动,一段紊乱的脑波信号被反向注入。
这是他早年从兄长林砚舟的实验记录中复刻出的“记忆湮灭波形”,足以让任何远程监听设备误判为目标因核心数据冲突而引发了不可逆的物理自毁。
命令与行动在电光石火间完成。
不到五分钟,程兰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扬:“成了!敌方通讯频道一片混乱,他们在报告‘目标设施疑似自毁’,清档行动的指挥官正在请求终止任务。”
第一步干扰成功。
林默不再迟疑,将彻底陷入深度昏迷的“夜莺”一把扶起,交到林晚舟怀里,语气不容置喙:“你带她从锅炉房的排水通道撤离。离开前,把备用蒸汽管道的阀门炸开,用高温蒸汽制造混乱和掩护。”
林晚舟的脚步一顿,回头看他:“那你呢?”
“我得留下点东西,让他们彻底相信——这里什么都没剩下。”林默的眼神平静如水,他转身大步走向那台刚刚被他掌控的主控台。
在真实之眼的引导下,他精准地找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数据备份物理接口,拔下自己钢笔的笔帽,露出的却并非笔尖,而是一个特制的USb接口。
他将这支由程兰特制的强磁脉冲装置插入其中,设定了三分钟延迟释放。
做完这一切,他头也不回地向锅炉房方向奔去。
就在他即将踏出地下室大门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爆响,紧接着整栋建筑都为之剧烈震动。
滚滚的白色蒸汽瞬间从锅炉房方向喷涌而出,遮蔽了所有视线,高温与湿气让空气都变得粘稠滚烫。
几乎是同一时刻,他口袋里的另一部手机发出了尖锐的铃声。
这是一个他从未示人的号码,来电显示只有一个字:“部”。
他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一名值班员恭敬而紧张的声音:“林秘书,部长紧急来电,召您立刻前往总部会议室,出席最高等级紧急会议。”
林默抬头,目光穿过弥漫的白雾,望向远处医院大楼顶端升起的、由他亲手点燃的浓烟,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对着话筒,用一贯沉稳的语气回答:“收到,我马上就到。”
挂断电话,他整理了一下被蒸汽微微濡湿的衣领,迈步走入夜色之中。
他要去的地方,是比这地下室更凶险百倍的战场,而他的对手,正坐在会议室的主位上,等待着他这位最得力的下属,汇报一场由他亲手导演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