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还贴在冰面上,裂口边缘的寒气顺着掌心往上爬。我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很重,和司徒墨靠在一起的体温还没散。陆九玄的剑插在旁边,剑身微微震着。
那只从黑洞里伸出来的手,停在半空。
没有再动。
星石浮在我们头顶,光一明一暗,像在等什么。
“它不落下来。”我说。
司徒墨的手还搭在我肩上,指节发白。他没松开,也没说话,只是盯着那颗悬浮的石头。我能感觉到他在喘,一下一下,打在我脖子上。
陆九玄抬起头,目光扫过我和司徒墨的脸,最后落在剑上。
他的手指动了。
剑突然响了一声。
不是出鞘的声音,是内部裂开的动静。一道细纹从剑柄蔓延到剑尖,接着,“咔”地断成两截。断裂处泛起微弱的光,两柄短刃缓缓升起,分别飘向我和司徒墨。
我伸手接住其中一把。
入手很轻,不像金属,倒像是凝固的风。掌心的印记立刻烫了起来,和之前不同,这次是持续的热,不是刺痛。
“双引通路。”陆九玄低声说,“需要两个人。”
我转头看他。
他也看着我,眼神很稳。“剑灵刚才说了,纯阳之血才能激活。我和你都流过它的血。”
我想起来了。那次在书院后院,我偷碰了他的剑,被划破了手。后来才知道,那是认主的试炼。
“所以……不是只能选一个?”我问。
“不是。”他说,“可以一起。”
我回头看向司徒墨。
他还低着头,额前碎发遮住了眼睛。右手垂在身侧,星纹在皮肤下微微发亮。听到这话,他忽然笑了声,很短,没什么情绪。
“你想好了?”他问我,“要是失败,我们一起死。”
“我知道。”我说,“但我不信你真想一个人走。”
他抬眼,看了我一眼,又看向陆九玄。“你们两个,总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是你先抱的我们。”我说。
他没反驳。
地面又晃了一下。
裂口扩大了一圈,边缘的冰块开始往下掉。远处传来一阵嗡鸣,像是某种机器启动的声音。我扭头看去,发现祭坛角落那台老旧的实验室设备居然亮了。屏幕闪烁几下,跳出一行字:
【双生宿主,共承天命】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需血脉共鸣,意识同步,血契为引】
我立刻站起身,拉着他们往那边走。司徒墨踉跄了一下,我没管,直接拽着他往前。陆九玄跟在后面,手里握着断裂的剑柄。
“你看这个。”我把屏幕转向他们。
司徒墨眯眼看了会儿,忽然伸手按在屏幕上。他的星纹亮了一下,和屏幕产生反应。文字开始滚动,出现新的内容:
【检测到观星族瞳纹与狐族星痕呈镜像结构,具备共生条件】
“所以……”我抬头,“我的妖瞳和他的星纹,本来就能连在一起?”
“不是本来。”司徒墨收回手,“是被人强行分开过。这种呼应,是残缺后的自然修复。”
我没有追问是谁做的。
有些事不用说也知道。
我抬起左手,让掌心对着星石的方向。印记还在跳,节奏比刚才稳定了。我闭上眼,试着调动体内的气息。妖瞳自动睁开,金光扫过司徒墨的身体。他的星纹随之亮起,一条条细线从皮肤下浮现,像是回应某种召唤。
“你在做什么?”他问。
“试试能不能连上。”我说,“如果系统说的是真的,我们现在就能建立通道。”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点头。“来吧。”
我伸出手。
他也伸出手。
两只手掌贴在一起的瞬间,一股热流冲进身体。不是疼痛,也不是力量暴涨,而是一种熟悉的感觉,像是很久以前就做过这件事。
星石轻轻震了一下。
还没等我们反应,异变突生。
黑洞剧烈翻滚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搅动。紧接着,一道人影飞了出来,砸在冰面上,滚了几圈才停下。
是个女人。
穿着书院男学生的粗布袍,头发扎成低马尾,左耳戴着铜环。
是我。
她抬起头,脸上有伤,眼神空洞。她看着我,嘴角扯了一下:“你还在挣扎?”
我后退一步。
另一个身影被甩出来,是陆九玄。银发凌乱,战袍破损,胸口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跪在地上,抬头看我,声音沙哑:“别相信任何选择,每一次都错了。”
更多的人影接连出现。
有的穿着雪地猎装,有的披着破烂斗篷,有的浑身是血,有的已经没了手臂。他们全都是我,又不是我。每一个都带着不同的伤,穿着不同的衣服,经历着不同的死亡。
“三百二十七次。”其中一个开口,声音重叠在一起,“每一次你都想救他们,每一次你都失败了。”
我捂住耳朵。
没用。他们的声音直接钻进脑子里。
“你以为你是主角?”那个最靠近我的“我”冷笑,“你只是燃料,是轮回的养料。”
“闭嘴!”我吼出声。
司徒墨突然上前一步,抬手打出一道星纹光束,击中最近的那个投影。那人影惨叫一声,化作黑烟消散。
“它们不是真的。”他说,“真正的我们,身上都有伤。”
他卷起袖子,露出手腕内侧的一道旧疤。“这是你三十年前留下的。那时候你还不会用剑,只敢拿匕首捅我。”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腕。
那里也有同样的疤。
我咬破手指,在冰面上画了一道。血滴下去,发出轻微的“嘶”声。真实的痛感让我清醒。
“我不是假的。”我说,“我现在做的事,是真的。”
陆九玄走到我身边,把另一把短剑递给我。“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就继续。”
我接过剑,点头。
三个人重新站定,面对星石。
“开始吧。”我说。
我们同时举起手,掌心向上。短剑漂浮在空中,剑尖相对。血液从指尖渗出,顺着剑身流入交汇点。一道红线在空中形成三角,慢慢拉紧。
星石开始下降。
一点一点,朝着我们中间的位置落下来。
就在它即将接触的瞬间——
脚步声响起。
沉重,缓慢,踏在冰面上发出闷响。
我们同时回头。
黑洞中心,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全身裹在黑焰之中,左脸戴着破碎的青铜面具,右脸布满灼伤。他每走一步,地面就塌陷一分。他抬起手,那只曾从黑洞伸出的手,现在完整地握成拳。
是司徒烈。
他站在我们对面,距离十步远。目光扫过我们三人,最后停在星石上。
“你们以为自己找到了新路?”他笑了一声,“我看过每一个时空的选择。你们试过单人承载,试过三人融合,试过逃离,试过毁灭星石……全都失败了。”
我们没人说话。
他知道我们在想什么。
他早就知道我们会走到这一步。
“这一次。”他缓缓抬起双手,“我不再复制你们。我自己来。”
黑焰在他周身炸开,形成一圈火环。脚下的冰层瞬间汽化,露出下方漆黑的祭坛核心。那些古老的符文一个个亮起,颜色由灰转红。
星石停在半空,不再下降。
实验室设备发出最后一声提示音:
【共载需信,信断则亡】
屏幕炸裂。
火花四溅。
我们三人仍举着手,短剑悬在头顶,血线未断。
司徒烈向前迈了一步。
我听见司徒墨的呼吸变了。
陆九玄的肩膀绷紧。
我的掌心,印记突然剧烈跳动了一下。
星石晃了晃。
下一秒,司徒烈抬手,指向我们。
黑焰凝聚成矛,直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