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贴着我的脸扫过去,像有人用冰冷的手指划过皮肤。我眨了眨眼,左眼的金光猛地缩了一下,视野里的一切都变了。
黑洞不是静止的。
它在动,一点点张开,像是呼吸。每吸一次,周围的空气就扭曲一分,地面裂得更深。我看见远处一块碎石飘了起来,还没等反应,就被拉进黑洞,消失不见。
“它在吞东西。”我说。
司徒墨靠在我肩上,喘得很重。他没抬头,只是手指动了动,搭在我手腕上。他的星纹还在亮,但颜色暗了,像快耗尽的火苗。
陆九玄的剑插在地上,剑身一半没入冰层。他站着没动,可我能感觉到他在戒备。那股剑意绷得紧紧的,随时能出鞘。
我没有回头。我知道他们都在等我说话。
我抬起手,掌心对着黑洞方向。印记还在跳,和之前不一样。以前是乱撞,现在是有节奏地一震一震,像是在回应什么。
星石有反应了。
它从我怀里浮出来,悬在胸口前,微微转动。表面有一道裂痕,是我很久前不小心磕的。现在那道裂痕开始发烫,一丝丝热气冒出来。
“它想融合。”我说,“不融合,我们就得被吸进去。”
话刚说完,司徒墨突然抬手,往前迈了一步。
我立刻抓住他手腕。他的皮肤很烫,脉搏跳得快。
“别去。”我说。
他也抓回来,力气不小。“你撑不住这种反噬。”他说,“我知道你能扛一阵,但最后还是会倒。”
陆九玄动了。
他拔起剑,横在我和司徒墨之间。剑尖点地,寒气顺着冰面蔓延,画出一道线。
“我是破劫之人。”他说,“该由我来承这个劫。”
我盯着他。他没看我,目光落在星石上。但他耳根有点红,说话的时候声音比平时低。
“你每次都这样。”我笑了下,“嘴上说大道理,其实就想自己扛。”
“这不是道理。”他说,“这是命格决定的。”
“命格?”我摇头,“我不信那个。我只信谁能活下来,谁就有资格做选择。”
司徒墨忽然低笑了一声。他松开我的手,却没退后。反而往前一步,一只手按上我肩膀,另一只手直接拽住陆九玄的衣领。
我没来得及反应,人已经被拉过去。
他把我们两个抱住了。
不是轻轻搭着,是用力箍住,头抵在我的肩上。我能感觉到他在喘,呼吸一下一下打在我脖子上。
“你们两个。”他声音哑了,“一个装冷漠,一个装洒脱。可每次到了这时候,都想替我去死。”
我没挣开。
陆九玄也没动。他的剑还握在手里,可剑尖已经离开地面。
“我不是没想过逃。”司徒墨继续说,“小时候在帮里,只要任务危险,我就想办法躲。可这次……我不想躲了。”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看向陆九玄。
“听我的。”他说,“这次,听我的。”
我张了嘴,想说什么。
可就在这一瞬,掌心的印记突然亮了。
不是我自己催动的,是它自己烧起来的。三道光同时从我们手心冲出,在空中交汇。星石颤了一下,转得更快。
它升到胸口高,停在那里,正对着黑洞的方向。
四周的空气开始往中间收。我脚下一滑,差点跪倒,是司徒墨扶了我一把。陆九玄单膝落地,剑重新插进冰里稳住身体。
裂隙出现了。
不是地上的裂缝,是空中的。一道道细小的口子,像玻璃被砸出的纹路,分布在我们周围。有的地方已经开始漏风,吹出来的气冷得刺骨。
“它要开始了。”我说。
“我知道。”司徒墨没松手,“所以现在不能放开。”
星石的吸力越来越强。我感觉自己的血在往指尖涌,耳朵嗡嗡响。妖瞳不受控制地闪着金光,一遍遍扫视黑洞内部。
还是那个结构。
吞噬,重组,再释放。每一次轮回失败的能量都被它吃掉,变成更强的力量。刚才我们打掉二十个分身,那些溃散的气息……全进了这里。
“我们错了。”我低声说,“不该一个个清。”
“不是错。”陆九玄开口,“是没得选。”
“现在有得选。”司徒墨打断,“让我来。”
他一手搂着我,一手仍抓着陆九玄的衣服。他的星纹开始往手臂上爬,颜色由暗转亮,像是重新点燃。
“你不行。”我说,“你刚才已经耗太多了。”
“所以我才要现在做。”他说,“再晚,我就没力气了。”
“我也能撑。”陆九玄抬头,“剑意还能维持半个时辰。”
“可你不知道怎么引导星石。”司徒墨冷笑,“你只会砍。但它需要的是连接,不是破坏。”
我看着他。
他也在看我。眼神很稳,没有犹豫。
“你是观星族最后血脉。”他说,“你不该死在这里。”
“那你呢?”我问,“你就该?”
他没回答。
星石突然震了一下。
我们三个同时晃了晃。掌心的印记烫得吓人,像是烙铁贴在肉上。我咬牙忍住,可额头已经出了汗。
黑洞那边传来一声闷响。
像门开了。
一股更强的吸力扑过来,冰渣飞起,打在脸上生疼。我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发现最靠近黑洞的一道空间裂隙扩大了,边缘开始卷曲。
时间不多了。
“让我来。”司徒墨又说了一遍。
“不行。”我伸手去推他,“我还没输。”
“叶蓁。”他叫我的名字,声音很轻,“你记得第一次在书院后院,我给你塞了个药瓶吗?你说‘干嘛’,我说‘留着,以后有用’。”
我记得。
那是我伪装成男学生的第一天,摔了一跤,膝盖破了。他路过,扔了个瓶子给我,转身就走。
“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总带着断刀了吧?”他笑了笑,“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我要用它割断什么东西。”
“我不让你去。”我说。
“陆九玄。”他不理我,转向另一边,“你也一样。别总想着命格、责任。她不想看你死,我也不想。”
陆九玄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他没说话,可眼神变了。
“所以这次。”司徒墨深吸一口气,“听我的。”
他双手用力,把我们两个抱得更紧。
星石开始下沉,缓缓朝我们胸口的位置压过来。它不再旋转,而是静止着,像一颗即将引爆的心脏。
三道印记的光连成一片,照得人脸发白。我能感觉到他们的体温,一个烫,一个凉。可心跳是一样的节奏。
一下,一下。
快要同步了。
“准备。”司徒墨说。
我摇头。“我不答应。”
“你不答应也没用。”他笑了下,“我已经启动了。”
我立刻察觉不对。
他的星纹不是在积蓄力量,是在往外送。一条条细线从皮肤下钻出,缠向星石底部。那是他在用自己的妖力做引子,强行建立通道。
“停下!”我抬手要去拍他。
他侧头避开,额头抵住我太阳穴。“对不起。”他说。
陆九玄猛地抬头,剑尖抬起,指向星石。
“你要做什么?”他问。
“融合。”司徒墨说,“由我来承载。”
“你撑不了多久。”我说,“反噬会撕碎你。”
“够久就行。”他说,“只要能把黑洞封住,哪怕只撑一刻钟,你们就能逃。”
“我们不会逃。”我说,“你死了,我也不会走。”
他顿了一下,呼吸停了半秒。
然后他笑了,笑得很轻。
“那就别死。”他说,“但让我开始。”
星石离我们还有半尺距离。
空气被抽得嘶嘶响。裂隙越来越多,有些已经连成片。我看见一块浮冰飘起来,还没靠近黑洞,就被撕成粉末。
司徒墨的手还在抖,可力气一点没减。
“数到三。”他说,“我们一起推。”
“我不——”
“一。”
他开始数。
陆九玄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剑意收回手中。他抬起左手,掌心对准星石。
“二。”
我也抬起手。
明明不想答应,可身体先于意识动了。
心跳更快了。
三个人的呼吸几乎重叠。
“三。”
我们同时往前压掌。
星石震得厉害,像是要炸开。一股热流从它中心冲出,直奔我们胸口。
我感觉到连接建立了。
不是单向的,是三方通路。他们的气息冲进来,带着不同的温度和节奏。我拼命稳住,不让自己的意识散掉。
可就在这一刻,星石突然停了。
不是完成,也不是失败。
它悬在那里,不动了。
吸力却没停。
反而更强了。
地面大片塌陷,冰层裂开蛛网般的口子。我脚下一空,整个人往下坠。
司徒墨抱住我腰,陆九玄抓住我手臂。
我们三个紧紧贴在一起,悬在裂口边缘。
星石浮在前方,光芒忽明忽暗。
黑洞深处,传来一声低笑。
一只手掌从黑暗中伸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