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寒意自梦昙指尖蔓延,瞬间冻结了整个天机阁。
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快意,将最后一片闪烁着微光的龙骨,决绝地嵌入了青铜星盘的凹槽之中。
“既然她想玩梦的游戏,就让她看看‘永恒’的代价!”
话音落地的刹那,星盘轰然转动!
古老的青铜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无数血红色的咒文从盘面上浮现,如活物般攀爬交织,在虚空中勾勒出一座通天彻地的巨大祭坛。
那并非虚影,而是带着浓郁血腥与怨气的实体,跨越维度,在现实世界中轰然具象!
京城之上,风云变色,白日无光。
地面剧烈震颤,无数道裂缝撕开了坚硬的青石板路,从地底深处,一个个身着素白长袍的女子虚影缓缓涌出。
她们面容模糊,神情哀戚,周身缠绕着无尽的悲怨,正是历代被归枢会献祭,用以滋养国运的承瑞者残魂。
她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个身处梦境深处,胆敢挑战他们千年布局的赵咸鱼!
然而,就在那万千怨魂即将扑入梦境的瞬间,一声清越的笑声却从梦境的核心深处传来,带着一丝嘲弄,一丝了然,响彻在每个人的神魂之中。
“你们要的镇国鼎,不就是我的血肉吗?”
梦境世界里,被无数咒术锁链捆绑的赵咸鱼,忽然放声大笑。
她非但没有挣扎,反而主动伸展四肢,任由那一条条曾属于挚友阿蓁、用以保护她的金丝,如同藤蔓般将她全身紧紧缠绕。
金丝没入血肉,又从血肉中生出,仿佛她生来就是由这代表着九州气运的金线所编织而成。
现实世界中,血色祭坛的中央,一个由纯粹金光构成的人形轮廓拔地而起!
那轮廓起初模糊,但随着赵咸鱼的声音,轮廓的每一寸肌肤上,都开始浮现出无数张面孔。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正是那地底涌出的万千素袍女子的容颜,是历代所有承瑞者的面容!
她们不再哀戚,而是带着一种解脱与认可的微笑,将自身最后的烙印,融入了这尊金色的“活鼎”之中。
天机阁内,凤玦正死死盯着星盘的变化,心口猛地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他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一把撕开胸前的衣襟。
那原本盘踞在他心口的龙形纹身,此刻正活了过来!
漆黑的龙鳞片片剥落,化作一节节璀璨的金色锁链,从他的血肉中狰狞地生长出来,发出哗啦啦的金属颤音。
剧痛钻心,但凤玦的眼神却只剩下无尽的骇然与明悟。
“她……她用二十年前救活她的那些龙骨,把自己炼成了活体国器!”
这龙纹本是他与国运的链接,是他预知天机的根基。
而现在,这链接被赵咸鱼彻底夺走、重铸!
金色锁链的一端深植于他的心脏,而另一端,则跨越了空间,死死地缠绕住了祭坛前梦昙的脖颈!
“呃!”梦昙的狂笑戛然而止,双手死命地抓着脖子上的锁链,脸上血色尽褪。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引以为傲、能窥探未来的预知之力,在被锁链缠住的瞬间,就被彻底封印,眼前只剩下一片混沌的黑暗!
与此同时,京城各处,所有归枢会的核心成员,无论正在做什么,都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齐刷刷地双膝一软,不受控制地朝着皇宫的方向跪倒在地。
“啊——!”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的额头上,正烙印出一个个滚烫的金色咒文,那正是他们不久前施加在赵咸-咸鱼身上的囚魂之术!
梦境中,化身为金色神只的赵咸鱼缓缓高举双手,声音威严如神谕,响彻在每一个施术者的灵魂深处。
“所有试图囚禁我的枷锁,都将成为你们永恒的囚笼。”
“从今以后,你们的梦,就是我的牢笼!”
话音一落,那些跪倒在地的归枢会成员瞬间双眼翻白,浑身抽搐着倒地,神魂被强行拖入了一个由他们自身恐惧构筑的无尽噩梦之中,永世不得超脱。
竹楼内,赵咸鱼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
窗外的血色祭坛与漫天怨魂早已消散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阳光重新洒落,温暖而和煦。
她缓缓摊开自己的右手,白皙的掌心之中,静静地躺着一枚由星光凝聚而成的稻穗,晶莹剔透,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她能感受到,这小小的稻穗里,蕴含着万家灯火的祈愿,蕴含着九州大地的脉动。
“原来,我种下的每一粒种子,都在替他们说话。”她轻声呢喃。
凤玦捂着剧痛的胸口,艰难地走到她面前,当他看到赵咸鱼眼中那流转不息的金色星芒时,心中最后一个谜团终于被解开。
他终于明白,为何二十年前,那些承载着国运的龙骨碎片,会主动选择与这个奄奄一息的孤女血脉相连。
因为,早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冬日,那个跪在冷宫墙根下,倔强地用小手刨开冻土,种下一粒发霉米粒的女孩,就早已是觉醒的、独一无二的承瑞者。
赵咸鱼迎着他的目光,眼神平静得像一汪深潭。
她驱散了笼罩京城百年的阴霾,逆转了必死的杀局,但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看着那片自己亲手开垦的菜园,目光悠远而深邃。
这一夜的惊心动魄,耗尽了她太多的心神。
此刻风波暂定,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
她需要片刻的安宁,哪怕只是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