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菀!”皇上醉醺醺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甄嬛僵在床榻上,指尖深深掐进被褥,连窗外呼啸的风雪都仿佛静止了。她心里比谁都透亮,皇上醉后喊的“菀菀”,是纯元皇后的“菀”,从来不是她这个替身的“莞”。当年“莞贵人”的封号,本就是因为她眉眼有几分像纯元才得的,如今失宠毁容,连这点“像”的价值都快磨没了,他又怎么会在醉意里念起她的“莞”?
门口的酒气混着寒气飘进来,皇上踉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甄嬛猛地回神,胡乱拢了拢身上的素色寝衣,将眼角未干的泪痕狠狠擦去。她不能慌,更不能让皇上看出她的在意。若是让他察觉她介意这一字之差,只会觉得她“不知本分”,反倒连累宁古塔的亲人。
“皇上……”甄嬛迎到门口,屈膝行礼的动作带着几分僵硬,声音压得极低,“夜深天寒,您醉了,该回养心殿歇息了。”她刻意避开“菀菀”二字,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怕撞进他眼底那片只属于纯元的迷离。
皇上却没理会她的话,伸手就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菀菀,你为何不唤朕四郎了?”他的声音带着醉后的哽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腕,可那份脆弱与悔意,全是给那个早已逝去的人。
甄嬛被攥得手腕生疼,骨头像是要被捏碎般,可更痛的是心口那阵骤然翻涌的寒意。“四郎”二字,曾是她与皇上之间最亲昵的称呼,是她以为“一生一世一双人”时,满心欢喜的专属。可如今从皇上醉醺的口中说出,却成了刺向她的刀。他要的从不是她甄嬛唤他“四郎”,而是纯元皇后当年的温柔回响。
她用力咬着下唇,才没让自己疼出声音,指尖微微颤抖,却不敢有半分挣扎。“皇上,臣妾不敢。”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要被窗外的风雪吞没,“如今臣妾身份不同,再唤从前的称呼,不合规矩。”她刻意强调“身份不同”,既是提醒皇上,也是在给自己筑起一道防线。从前的甄嬛已经死了,死在浣碧流朱的血泊里,死在家人流放宁古塔的那一刻,如今只剩罪妇甄嬛,没资格再谈“四郎”。
皇上却像是没听见,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又紧了几分,眼神迷离地凑近,酒气喷在她脸上,“怎么不合规矩?你从前总这么唤朕……菀菀,你是不是还在怪朕?怪朕没护好你?”他的语气带着醉后的脆弱,可那声“菀菀”,像针一样扎在甄嬛心上,提醒着她所有的温柔都是假的,都是给另一个人的。
甄嬛的眼眶瞬间红了,却死死忍着没让眼泪落下。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颤抖,尽量让声音平稳,“皇上,您真的醉了。臣妾扶您回养心殿,等您醒了,就不会这么说了。”她知道,此刻再多辩解都是徒劳,皇上醉后的执念里,从来没有她的位置,她能做的,只有尽快将他送走,避免生出更多是非,连累远方的亲人。
可是皇上却没有给她任何机会,直接将她抱起来就扔在了床上。如今的他,只是个失去挚爱的痛苦男人,他不想再听任何劝告。今夜,他只想让他的菀菀回来。甄嬛见大势已去,也不再做任何挣扎,因为她明白,任何挣扎都是徒劳。他既然那么爱菀菀,好,那今后她就是菀菀,她会努力做好一个替身,等她爬到最高位,再把这个伤害了她的人狠狠杀死!
醉酒的皇上,没有任何怜香惜玉之情,粗重的呼吸混着酒气压在甄嬛颈间,动作里满是失序的蛮横,全然不顾她腕间被攥出的红痕,也没看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冰冷。甄嬛闭上眼,将脸偏向床内侧,避开他带着酒气的吻。她不能反抗,反抗只会招来更甚的折辱,甚至可能让宁古塔的亲人因此遭殃。
她任由皇上将她当作纯元的影子,任由那不属于她的温柔与执念落在自己身上,指尖却在被褥下悄悄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着清醒,也让心底的恨意愈发浓烈。他把对纯元的亏欠,对失去的痛苦,全发泄在她这个替身身上,却从没想过,她甄嬛也是活生生的人,也有过真心,也受过彻骨的伤。
“菀菀……别离开朕……”皇上的声音在她耳边含糊响起,带着醉后的脆弱,可这份脆弱在甄嬛听来,只觉得无比讽刺。她僵硬地躺着,没有回应,也没有迎合,像一尊没有灵魂的木偶。从这一刻起,“甄嬛”的真心已经死了,活着的,是为了复仇、为了救亲人而忍辱负重的“菀菀”。
不知过了多久,皇上终于沉沉睡去,浓重的酒气依旧弥漫在狭小的房间里。甄嬛缓缓睁开眼,借着窗外微弱的雪光,看着皇上熟睡的侧脸,眼底没有半分情意,只有化不开的寒霜。她轻轻挪开皇上压在她身上的手臂,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可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里,都藏着蓄势待发的锋芒。
她坐起身,拢紧身上凌乱的寝衣,走到窗边。寒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在她脸上,让她打了个寒颤,却也让她更加清醒。窗外的雪还在下,静思苑的夜依旧冷清,可甄嬛的心里,却燃起了一簇不灭的火焰。今日的屈辱,她会一笔一笔记着,等她有朝一日站到最高处,定要让这个把她当作替身,毁了她一切的男人,付出血的代价。
相比于甄嬛的绝望,在景仁宫里的宜修可是快活得很。那个缠人的小妖精大过年都不肯放过她,自己刚刚躺下,她就爬上了她的床,软乎乎的身子贴着她的脊背,指尖还在她腰侧轻轻挠着,一个劲儿地折腾。
“明日还要早起去祭祀,别折腾了,本宫明日起不来,你负责吗!”宜修故作严肃地拍开腰上作乱的手,可嘴角却忍不住向上弯了弯。烛火在帐幔上投下暖黄的光晕,映得她眼底没了白日里的算计,只剩几分难得的柔和。
身后的人却不依,反而得寸进尺地往她怀里钻,声音带着几分撒娇的软糯,“娘娘明日起不来,便说偶感风寒,反正祭祀有内务府盯着,少您半日也无妨。再说了,大过年的,娘娘总不能让我独守空帐吧?”
宜修被她缠得没了办法,无奈地叹了口气,却还是侧身将人揽进怀里,指尖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就你会说。只许再闹半个时辰,明日若误了时辰,本宫跟你没完!”话里带着几分威胁,可动作却温柔得很,将人往暖被里紧了紧。
“怎么个没完法?让我……折腾个没完?”苏郁的身子慢慢往下移,坏笑着将下巴抵在宜修肩头,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颈侧,带着几分狡黠的痒意。指尖也没闲着,轻轻划过宜修腰间的衣料,故意放慢了动作,专挑她怕痒的地方蹭。
“痒……”宜修想要抓住她作乱的手,却被她狠狠扣住。
“那我给娘娘止止痒。”苏郁说着吻住了她的唇,烛火映着帐幔,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拉得绵长。
宜修被剪秋扶着坐起身时,头还有些发沉,从昨夜被苏郁折腾到凌晨,她拢共也只合了一个时辰的眼。指尖下意识地往身侧探了探,被褥早已凉透,哪里还有半分那人的踪迹,只剩枕头上残留着一缕极淡的熏香,是苏郁惯用的。
“娘娘,朝服已经准备好了。”剪秋的声音适时响起,她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明黄色朝服走上前,衣料上绣着的十二章纹在晨光下隐约泛着光泽。
宜修目光落在朝服上,昨夜帐幔间的温情瞬间被礼制的肃穆取代。她缓缓抬手,任由剪秋替自己褪去寝衣,指尖触到朝服冰凉的缎面时,轻声问道,“贵妃呢?天没亮就走了?”
“贵妃娘娘寅时就去给太后请安了,临走前特意吩咐,让奴婢等您醒了先递参汤,说您昨夜没睡好,若祭祀时觉得乏,她会在旁边多照拂着。”剪秋一边替她系上朝服的扣子,一边细细回话,语气里带着几分隐晦的笑意,“娘娘颈间这印子,奴婢给您用遮瑕的脂粉盖一盖,免得祭祀时失了体面。”
宜修抬手摸了摸颈侧,想起昨夜苏郁作乱时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又很快压下去,只淡淡道,“不用,用衣领挡着就好。”说着,她看向镜中穿戴整齐的自己,明黄色朝服衬得她身姿愈发挺拔,眼底的倦意被一丝沉稳取代。再缱绻的温情,也得先搁在一旁,今日的祭祀,容不得半分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