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城的夜被一层无形的杀机笼罩,司命府修士的神识如同冰冷的蛛网,从城东南角楼辐射开来,一寸寸梳过巷道的每一处阴影。沈砚拽着暗影十七贴在斑驳的砖墙后,指尖死死扣住对方的手腕 —— 他能清晰感知到,暗影十七衣襟内侧,正附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寒气息,那是一枚被灵力滋养的 “命轨追踪符”,符纹与凌千幻的黑暗命源同源,显然是这内奸早在星火阁据点布下的后手。
“你身上有追踪符,凌千幻的手笔。” 沈砚的声音压得极低,混沌星衍之力顺着指尖涌入暗影十七体内,在对方丹田旁三寸处凝成气旋,将那枚隐匿的符篆强行震碎,“他们不是碰巧发现,是顺着符纹轨迹追来的。”
暗影十七浑身一僵,冷汗瞬间浸透夜行衣:“是我疏忽!上次从据点转移时,曾与凌千幻的亲卫擦肩而过,竟没察觉被下了暗手!”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 沈砚的目光扫过巷口闪烁的火把光,混沌星衍已将周遭命轨梳理得一清二楚 —— 东市土地庙方向,三道金丹修士的命线呈 “品” 字形排布,轨迹中藏着 “困杀” 的死意,那是司命府预判的逃生路线;而城西漕运码头的命线则杂乱无章,苦力、商贩、货船掌柜的命运交织成网,司命府的神识在这里会被无数琐碎的灵气波动干扰,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难寻精准落点。
“走,去码头。” 沈砚果断转身,拉着暗影十七窜入一条堆满药渣的窄巷。
“码头?那里有司命府的常驻卫所,盘查比城门还严!” 暗影十七满脸不解。
“越严的地方,越容易藏在‘规矩’里。” 沈砚说着,指尖沾起地上的药渣粉末,混着一丝混沌星衍之力抹在两人衣领上 —— 药渣是青岚城最常见的 “青纹草” 晒干后的废料,气息驳杂却不引人注意,恰好能掩盖修士的灵力波动。他又拽过墙角一件沾着泥点的粗布短褂,罩在暗影十七的夜行衣外,“弯腰,学苦力的姿态,脚步重一点,别用灵力卸力。”
两人混在一群扛着药篓的苦力中,顺着人流走向码头。沈砚特意选在两队司命府修士换岗的间隙穿过卫所关卡,轮到盘查时,他故意让腰间的空白竹简滑落,弯腰去捡时,露出藏在袖中的半块啃剩的粗粮饼 —— 那是他早准备好的 “凡人食料”,配合粗布衣衫和略显佝偻的脊背,活脱脱一个跟着商队讨生活的穷书生。
“干什么的?” 卫所修士的神识扫过两人,在沈砚金丹初期的修为上停顿半息,见是个弱质修士,便挥手放行:“赶紧走,别在码头逗留。”
踏入码头的瞬间,喧嚣的人声扑面而来。卸货的号子、商贩的吆喝、货船的锚链撞击声交织在一起,空气中混杂着水汽、鱼腥味和矿石粉尘的气息。沈砚拉着暗影十七直奔一艘挂着 “黑石商队” 旗号的货船,船工正忙着将一筐筐黑黝黝的铁矿石搬上船底舱。
“帮把手!算你们两个铜板!” 沈砚朝着船工头喊了一声,不等对方回应,就扛起一筐矿石跟着往底舱走。暗影十七虽不解,却也立刻跟上。底舱昏暗潮湿,矿石堆得齐腰高,粉尘呛得人直咳嗽,司命府的神识扫到这里时,只觉得是杂乱的土属性气息,根本没心思细查。
沈砚借着堆放矿石的动作,在底舱角落用混沌星衍之力扫出一片凹陷,又搬过几筐最沉的铁矿石挡住,形成一个狭小的藏身空间:“待在这里,别用灵力,呼吸放缓。” 他从储物袋里摸出一瓶 “冰心丹” 递过去,“这是北域冰髓炼的,能压制你的伤势,等船开了再服。”
半个时辰后,货船鸣响号角,缓缓驶离码头。沈砚趴在矿石缝隙里,透过底舱的透气孔看向岸上 —— 那名金丹后期的司命府执事正站在卫所楼顶,神识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水面,却始终没往这艘装满普通矿石的货船多看一眼。直到船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的江面上,沈砚才松了口气。
三日后,货船抵达黑水城。这座依托大江建立的航运枢纽比青岚城繁华数倍,码头边停泊着来自中州各地的商船,茶馆酒肆里满是南腔北调的修士。沈砚带着暗影十七在城郊一处破庙里落脚,用混沌星衍布下隔音结界后,才详细交代后续安排。
“你拿着这个。” 沈砚递过一枚刻着星火纹路的木牌,“这是星火阁最古老的联络信物,只有百年以上的老成员认识。去城西的‘百草堂’药铺,找掌柜的拍三下柜台,说‘要凝露草配晨露’,他会带你去安全据点。” 他又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储物袋,“这里面有五十块下品灵石和几瓶疗伤药,告诉其他残部,暂时不要联络,等我在天枢城站稳脚跟,会用‘星衍传讯符’联系 —— 记住,传讯符只能用一次,用完立刻销毁。”
暗影十七接过木牌和储物袋,眼眶泛红:“沈长老,您保重!我们在暗处等着您的消息!”
送走暗影十七,沈砚找了家僻静的客栈住下,开始为新身份做准备。他先是去坊市淘了一叠关于中州历史、皇极殿典章的旧玉简,又买了一套洗得发白的儒衫,故意在领口袖口缝补了几处 —— 这是 “落魄学者” 的标志性装扮。接下来的三日,他几乎足不出户,将玉简上的内容烂熟于心,尤其是皇极殿的太子遴选规则和几位皇子的势力分布:大皇子背靠军方,二皇子亲近药王谷,三皇子以 “招贤纳士” 闻名,却暗中与司命府往来密切。
“三皇子……” 沈砚对着铜镜调整气息,将混沌星衍运转到极致,改变自身的气质 —— 原本锐利的眼神变得温润而执拗,脊背微微弯曲,说话时带着几分书卷气的迟疑,连指尖都刻意留了些翻书留下的薄茧,“林玄,祖籍南州云溪镇,家道中落,因战乱流离中州,擅长解读古籍禁制……” 他对着铜镜默念新身份的背景,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打磨,直到连自己都觉得 “林玄” 就是真实存在的人。
离开黑水城时,沈砚已彻底化身 “林玄”。他通过客栈掌柜的介绍,加入了一支前往天枢城的 “锦记商队”,担任临时的 “文书顾问”—— 商队需要一个懂禁制的修士帮忙检查货物上的防护符文,也需要一个识文断字的人处理沿途的通关文书,“林玄” 的身份恰好完美契合。
商队的行程缓慢而平稳,沈砚每日的工作就是坐在马车里核对文书,或是在休息时帮商队检查货箱上的禁制。他从不参与商队修士的闲聊,只在被问及中州典故时,才会引经据典地说上几句,既展现了 “学者” 的价值,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孤傲。
行至 “断龙峡” 时,意外突发。峡谷两侧的山壁上突然亮起灰黑色的符文,一股迷幻的气息弥漫开来,商队的几名低阶修士瞬间眼神呆滞,朝着峡谷深处走去 —— 那是司命府布下的 “困魂禁制”,专门针对过往商队掠夺财物,却又做得极为隐蔽,对外只说是 “天然瘴气”。
“不好,是瘴气!” 商队掌柜脸色发白,急忙催动灵力抵抗。
沈砚却摇了摇头,缓步走到峡谷入口,指着山壁上的符文道:“这不是瘴气,是‘离魂符’的变种禁制,核心在左侧第三块突出的岩石上。” 他从怀中取出一支毛笔,蘸着自己的指尖血,在地上画了一个简单的 “镇魂阵”—— 这是从皇极殿典章里学到的古阵法,专克这类迷魂禁制,“掌柜的,让大家退到阵里,我去破掉核心。”
他提着毛笔走到岩石下,笔尖精准点在符文的交汇处。随着一声轻响,灰黑色的符文瞬间黯淡,迷幻气息也消散无踪。商队掌柜看着沈砚的眼神满是敬佩:“林先生真是深藏不露!这等古禁制,连坊市的老阵法师都未必能识破。”
沈砚笑了笑,收起毛笔:“不过是从古籍上看来的皮毛罢了。” 他知道,这一手不仅能稳固自己在商队的地位,更能为 “林玄” 的 “学者” 身份增添可信度 —— 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沿途的日子里,沈砚也时刻关注着怀中的命钥碎片。进入中州腹地后,碎片中心的冰蓝核心跳动得越来越频繁,共鸣的方向也从最初的 “天命山脉”,逐渐转向了东北方 —— 那正是皇都天枢城的方向!更让他意外的是,共鸣并非来自城外的司命府总坛,而是天枢城内部,如同黑暗中一盏跳动的灯,指引着明确的方向。
“命钥在皇都……” 沈砚摩挲着碎片,眼神深邃,“司命府与三皇子的合作,恐怕和这枚碎片脱不了干系。”
半月后,天枢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这座中州皇都的城墙高达千丈,由巨大的青玉石砌成,其上刻满了皇道龙纹和防御符文,阳光照耀下,符文流转着金色的光芒,与空中交织的浓郁灵气形成一股煌煌大势,镇压着整座城池。城门处,皇极殿的禁军与司命府的修士共同盘查,进城的队伍排起了长龙。
轮到沈砚时,一名禁军修士上下打量着他:“你是何人?来天枢城做什么?”
“在下林玄,南州散修,略通文墨与古籍解读,听闻皇都招贤,特来投奔。” 沈砚躬身行礼,语气谦逊却不卑不亢。
“招贤?” 禁军修士嗤笑一声,“如今皇子们都在招揽人才,你这落魄样子,能有什么本事?”
沈砚并未动怒,而是取出一卷自己手抄的《皇极典》残篇,递了过去:“在下虽寒微,却也知‘择储以贤,贤在纳士’的道理。《皇极典》有云,‘王者不以出身论才,以心论才’,在下愿以微末之技,为皇都效力。”
禁军修士接过残篇,见上面的注解精准独到,甚至纠正了几处流传已久的谬误,脸色顿时缓和下来:“倒是有些见识。进去吧,别在城里惹事。”
踏入天枢城的瞬间,沈砚感受到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 —— 一股是皇极殿的煌煌龙气,威严而厚重;另一股则是司命府的阴冷气息,如同附骨之疽,藏在街道的每一处阴影里。他抬头望向城中央那座高耸入云的皇城,金瓦红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却在混沌星衍的感知中,藏着无数扭曲的命轨。
一名身穿锦袍的修士从他身边走过,腰间悬挂着司命府的令牌,神识扫过沈砚时,只在他 “金丹初期的学者” 身份上停留一瞬,便毫不在意地离去。
沈砚微微低头,掩去眼底的锋芒。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踏入了这座龙潭虎穴的核心。司命府的暗探、夺嫡的皇子、隐藏的命钥、下落不明的星火阁阁主…… 所有的线索都汇聚于此。
他缓步走向城中的书肆,身影融入熙攘的人流,如同一滴水汇入江海。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滴水中,藏着足以掀起风暴的力量。
“林玄” 来了。天枢城的棋局,该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