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规此时才长长吐出一口气,面色复杂:“‘特辖观察使’……从未有过的职衔。崔主簿亲宣,殿下口谕询问印记之事……林渊,汝已真正进入阴司高层的视野,祸福难料。”
“福祸相依。”林渊的意念沉稳,“至少,我们暂时摆脱了‘叛逆’的身份,有了一个相对明确的‘位置’。接下来……”
他转向钉子,指令清晰:“钉子,立即着手,按照‘特辖试验区’范围,强化边界规则,建立更完善的防御与预警体系。同时,选拔领域内表现优异、意志坚定者,组建常备戍卫。”
“末幽,优化‘心契’网络,准备按照阴司可能要求的格式,定期汇总领域数据。同时,加强对‘往昔之痂’方向的隐秘监控,尤其是我们留下印记的那一处。”
钉子与末幽齐声应诺。
林渊的规则聚合体转向领域内那些翘首以盼的魂灵们,他的意念温和而坚定地传遍每一个角落:
“阴司谕令已至,此地正式获名——‘新契特区’!我等既受承认,亦担重任。自此,当更勤勉建设家园,更坚定守护秩序!”
领域内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压抑后的欢呼与更强烈的归属感。他们有了“名分”,虽然这名分带着枷锁,但终究不再是游魂野鬼,不再是叛逆之徒。
看着重燃希望的魂灵们,林渊的“目光”却投向了更深邃的地狱。
“特辖试验区”……这只是棋盘上的一个新格子。
冥河的注视,阴司的利用,其他势力的蠢蠢欲动……
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而他手中的棋子,“新契”的规则,以及这片初生的土地,将成为他参与这场地狱棋局的最重要资本。
阴司的仪仗与崔珏带来的威压随忘川水声远去,但“特辖试验区”这个新身份所带来的涟漪,却在领域内外持续扩散。
林渊的指令迅速得到执行。钉子雷厉风行,以战代练,将之前抵抗怨灵时表现突出的魂灵编入戍卫队,日夜操演,并结合领域规则,开始构筑更系统化的防御节点。末幽则忙着调整“心契”网络,既要满足内部高效沟通与魂灵状态监控,又要开始设计符合阴司要求的“定期报告”数据模板——这需要将“新契”规则下的诸多抽象概念,翻译成阴司能够理解的、偏向量化与现象描述的“阴司文书体”。
墨规则在领域内寻了一处更僻静的石崖,继续他的观察记录。只是如今,他记录的内容,除了领域本身的演变,也多了一项:阴司“特辖试验区”政策在此地的具体落实与反应。他的身份似乎变得更加微妙,既是阴司的眼睛,某种程度上也成了林渊与阴司高层沟通的一个潜在桥梁。
那株并蒂花在领域氛围整体趋向稳定和“合法化”的刺激下,开得愈发精神,甚至开始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的、类似“领域祝福”的安宁波动,让靠近它的魂灵感到心绪平和。这变化引起了林渊的注意,他隐隐感觉,这种由魂灵集体意志与领域规则共鸣产生的“造物”,或许蕴含着“新契”更深层次的潜力。
日子在忙碌与建设中过去数日(地狱的时间感)。这一日,末幽的灵识网络捕捉到了一丝异常波动,并非来自外敌,也非来自“往昔之痂”方向,而是来自领域内部,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
“主人,”末幽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癸十三’那边有些异常。他负责照料的几处新凝聚的‘魂壤’(由精纯魂力沉淀而成的领域基础物质),生长速度突然减缓,而且……他本人的魂力波动有些滞涩,似乎在抗拒‘心契’网络的深层连接。”
癸十三,正是最早皈依“新契”的鬼差之一,也是之前成功向外播撒“逆契”种子的功臣。他性格沉稳踏实,被分配管理领域内初步成型的“魂壤”培育区,一直兢兢业业。
“抗拒‘心契’连接?”林渊的规则聚合体微微一动。这很不寻常。“心契”网络建立在自愿与共识基础上,正常情况下只会随着魂灵对“新契”认同加深而连接更紧密,出现抗拒,往往意味着内心产生了严重的矛盾或受到了某种干扰。
“钉子,随我去看看。末幽,保持远程监控,暂时不要惊动其他魂灵。”
林渊带着钉子,悄然来到癸十三负责的区域。这里位于领域边缘一处背阴的缓坡,几片灰白色的、如同细腻沙土般的“魂壤”刚刚凝结成型,上面稀疏地生长着一些最基础的魂力苔藓。本该是生机初萌的景象,此刻却显得有些萎靡。
癸十三正蹲在一块魂壤旁,背影显得有些僵硬。听到脚步声,他猛地转身,看到是林渊和钉子,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连忙躬身行礼:“主……主人!钉大人!”
林渊的规则感知瞬间扫过癸十三。果然,他的魂体核心处,与“心契”网络的连接时断时续,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隔阂着。更让林渊在意的是,癸十三魂力深处,隐隐缠绕着一丝极淡的、带着阴司底层文书特有烙印的规则气息,但这气息又与他本身的鬼差印记略有不同,更加……古老而隐晦。
“癸十三,魂壤生长迟缓,是何缘故?”林渊先问公事,语气平和。
癸十三低下头,声音有些干涩:“回主人,属下……属下也不甚明了。这几日,总觉得魂力运转不畅,对魂壤的滋养也有些力不从心。”
“哦?”林渊的规则聚合体靠近一步,那无形的威压让癸十三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仅仅是魂力不畅?我观你与‘心契’之连接,似乎也颇多阻滞。可是心中有何疑虑,或……受了外界什么影响?”
癸十三身体剧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埋得更低:“主人明鉴!属下……属下不敢隐瞒!前日,属下在边界巡值时,偶然拾得一物……”他颤抖着手,从怀中取出一枚拇指大小、非金非玉、边缘残缺的黑色令牌。令牌上刻着一个残缺的、几乎难以辨认的古老符文,散发着一股极其微弱的、与癸十三魂力深处那隐晦气息同源的波动。
钉子眼神一凝,就要上前接过令牌查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