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如炬,扫过白琼英:“琼英将军勇冠三军,此战,需你率铁骑为锋,直捣突厥营寨!”
白琼英上前一步,银甲碰撞发出脆响,艳丽的脸上凝着杀气,却又看向王临,声音软了几分:“主公放心,琼英定不辱命!只是主公需答应我,此战之后,莫要再亲自涉险——你的真龙气劲,虽能疗伤,却也需静养。”这话里的关切,满室皆知,王临朗声大笑,起身走到她面前,抬手拂去她鬓边的一缕发丝,指尖划过她脸颊,带着真龙气劲的温热:“好,我依你。你若伤了分毫,我便拿那突厥可汗的头颅,给你做酒盏!”
这亲昵的举动,柳轻眉看在眼里,只温和一笑——她知王临风流,却也知他重情,秦玉罗、白琼英,皆是与他共过生死的人,这份情分,她懂,也容得下。
“其四,也是最关键的一步!”秦玉罗的声音拉回众人的注意力,“将以上计划,通过秘密渠道,同时通报给——秦王李世民!以及…罗艺!”
“通报秦王,是展示诚意,也是施压!让他知道,河北战场的关键钥匙,握在谁的手里!”她顿了顿,看向面露不解的王临,“而通报罗艺,主公怕是有疑虑?”
“非也!”王临尚未开口,秦玉罗已抢先答道,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笑,“告之罗艺,正是要逼他立刻做出抉择!我镇若战败,窦建德吞并漳水,下一个目标便是幽州;突厥若尝到甜头,必挥师北上,幽州亦难幸免!若我镇拼死一战,重创突厥和窦军,河北北部的势力平衡便会重新洗牌——他罗艺想坐收渔利,也得掂量掂量,是否会被唐、窦或我镇反噬!更要让他知道,秦王已默许我镇自治,此时若助我,将来河北格局,他能分得一杯羹;若助敌,便是与我镇结死仇,他日大唐一统河北,他罗艺,便是第一个被清算的!”
合纵连横,威逼利诱,竟将罗艺这只老狐狸,也算计得明明白白!
王临听得心潮澎湃,丹田处的真龙气劲翻涌,只觉浑身热血沸腾。他猛地拍案而起,案几都似要震裂,斩钉截铁的声音在议事厅里炸开:“好!好一个‘联唐抗窦,驱胡保稷,以战立威,以功换权’!便依玉罗此计!”
他看向杜如晦与郑虔:“如晦先生、郑参军,立刻执笔!公告文书要字字诛心,求援奏章要句句恳切,务必在今夜之前誊写完毕,八百里加急送出!郑参军,给罗艺的密信由你主笔,署名用我的印信!”
又转向秦玉罗、白琼英与赵锋,眼中满是决绝与信任:“玉罗,琼英,赵锋!给你们一夜时间,整顿兵马,清点粮草!明日寅时,天未亮时,便向突厥营地和李老伏的骑兵,发起反击!不求全歼,但求打疼、打退!打出我漳水军的威风,打出我汉家儿郎的骨气!也要为雷虎部的突围,撕开一道口子!”
“末将领命!”秦玉罗、白琼英、赵锋齐声应诺,声音撞在厅壁上,激得回声阵阵,杀气直冲霄汉。
议事厅的门被推开,夜风卷着寒气涌进来,柳轻眉捧着一件厚氅,走到王临身边,轻轻为他披上:“夜深了,主公也该歇歇。玉罗和琼英赶路辛苦,也让她们去休整吧。”她的指尖触到王临的脖颈,带着微凉的药香,王临反手握住她的手,真龙气劲缓缓流转,将她的手捂热:“轻眉,苦了你了。”
秦玉罗与白琼英对视一眼,躬身告退。走到廊下,白琼英瞥了眼秦玉罗染尘的战甲,笑道:“玉罗姐姐今日这番谋划,怕是连秦王帐下的谋臣,也未必能及。”秦玉罗抬手拍了拍她的肩,战甲碰撞,发出清脆的响:“不过是为主公分忧罢了。你我皆是降将,能得主公如此信任,唯有以死相报。”白琼英点头,目光望向议事厅的方向,眸子里满是痴缠:“主公待我恩重,便是为他死,我也甘愿。”
议事厅内,王临看着舆图,指尖摩挲着舆图上的漳水,脑海中推演着明日的战事。杜如晦站在一侧,低声道:“主公,此计虽妙,却也行险。若罗艺按兵不动,若秦王不允自治,若明日战事失利……”
“没有若!”王临打断他,语气狠辣,“我王临能从关陇逃出来,能在漳水立足,靠的从不是坐等时机!成,则坐拥河北,与大唐分庭抗礼;败,则率麾下死战,黄泉路上,也有这漳水的百姓为我送行!”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那是经历过灭门之祸后,刻在骨子里的决绝——前朝因真龙气劲灭门,他便偏要靠着这气劲,在这乱世里,挣出一片天地!
柳轻眉端来一碗安神汤,放在案上:“主公,无论成败,轻眉都陪着你。”她的声音温软,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王临看着她,眼中的狠戾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柔情:“有你在,我便无往而不利。”
夜色渐深,总管府却灯火通明,如同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高速运转起来。文书们连夜誊写公告与奏章,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与廊下更夫的梆子声交织;王瑶调动手头最后储备的军粮与箭矢,粮仓里的粟米香混着箭矢的桐油味,飘满了整个后院;妇孺们围在火塘边,赶制着火油罐,火星噼啪作响,映着她们布满老茧的手;柳轻眉穿梭在伤兵营里,药碾子转动的“咕噜”声里,她的温软话语,安抚着每一个受伤的将士。
秦玉罗与赵锋的部队,在营地里进行着最后的休整与动员。幸存的将士们,虽个个带伤,却在得知作战计划后,眼中燃起了绝境求生的火焰——他们想起了被突厥铁骑屠戮的乡亲,想起了战死的袍泽,想起了身后的妻儿父母,那股子死战的决心,如野火般燎原。
郑虔在书房里书写给罗艺的密信,笔尖都在微微颤抖。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卷入如此宏大又凶险的棋局,那支笔,仿佛有千斤重。写完最后一字,他将密信封入蜡丸,又取了王临的印信盖上,这才擦了擦手心的汗,单独求见王临。
“王总管,”郑虔将信匣递到王临面前,神色复杂,“此计过于行险……这份奏章和给秦王的密信,我已遣八百里加急,拼死送至秦王手中。若此战成功,一切好说;若败……请总管记住,此计非本官所出……”
这是明晃晃的撇清责任,王临却只是缓缓点头,接过信匣,递给身边的亲信:“有劳郑参军。成,则你是漳水的功臣;败,则这罪责,我一力承担。”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担当,郑虔愣了愣,竟生出几分羞愧,躬身道:“主公宽宏,下官……愿与主公共进退!”
寅时将至,寒风吹得营旗猎猎作响,刺骨的冷意,仿佛要钻进人的骨头缝里。反击的部队已悄然集结在漳水岸边,火把的光焰映着甲胄,将将士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秦玉罗一身银甲,甲叶上的冰碴尚未消融,却衬得她愈发飒爽;白琼英亦是银甲裹身,只是战甲的边缘绣着细碎的红梅,添了几分艳丽,她的佩剑斜跨腰间,剑穗上的红缨,在夜风中轻轻晃动;赵锋一身玄甲,手持长枪,立在阵前,如同一尊铁塔。
王临亲自走到阵前,他未披战甲,只着一身玄色锦袍,腰间佩着一柄玉柄长剑,丹田处的真龙气劲流转,让他在寒风中,依旧气定神闲。他抬手,压下将士们的低语,声音透过寒风,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中:
“此战!不为功名利禄!不为封侯拜相!只为尔等身后的妻儿父母!只为这漳水三乡的寸寸土地!只为我汉家儿郎,不被胡虏欺辱!”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坚毅的脸,声音陡然拔高,震得廊下的铜铃都嗡嗡作响:“今日,便让那些胡虏、那些叛贼看看!何谓漳水的铁血!何谓汉家的脊梁!”
“杀!杀!杀!”
山呼海啸般的怒吼,掀翻了漳水的夜空,将士们的吼声里,裹着决绝,裹着愤怒,裹着对生的渴望。白琼英拔剑出鞘,剑光如匹练,映着她艳丽的脸:“随我冲锋!”
秦玉罗振臂高呼:“踏平突厥营!活捉李老伏!”
反击的号角,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骤然吹响!那号角声凄厉而激昂,穿透了沉沉夜色,越过漳水,传到了罗艺的大营,传到了突厥的营地,也传到了窦建德的帐中。
一场注定载入漳水史册的、以弱击强的惨烈反击战,就此拉开序幕!
总管府内,王临立在望楼上,柳轻眉、杜如晦、王瑶等人站在他身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住了北方罗艺大营的方向。寒风卷着他的锦袍,猎猎作响,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望楼的栏杆,丹田处的真龙气劲,如江海般翻涌。
秦玉罗的策略,环环相扣,步步惊心,而最关键的一环——罗艺的态度,将决定这场豪赌的最终胜负。
王临望着北方的夜色,眼中闪过一丝锋芒:“罗艺,老狐狸,该出牌了。”
柳轻眉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无论他出什么牌,我们都接得住。”
夜空中,战鼓隆隆,喊杀声震天,漳水的黎明,就在这血与火的厮杀中,缓缓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