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到校门口，陈宇默下车时天已经亮了。他背着包走进校园，路上遇到几个熟人点头打招呼。没人知道他刚录完节目回来，也没人看出他昨晚睡得很踏实。
周末上午十点，他在老地方约了几个朋友。那家咖啡馆在教学楼后面，位置偏但安静，学生常去那里躲课或者聊天。他提前十分钟到，挑了靠窗的桌子坐下，把背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留座。
不一会儿人陆续来了。有人拎着书，有人穿着运动服还没换下来。大家坐定后点了饮料，话题从最近的考试跳到谁又换了对象，最后不知怎么转到了他身上。
“你最近是不是在忙什么？”有人问，“好几次群消息都不回。”
陈宇默笑了笑，“在录一个节目。”
“综艺？”
“恋综。”
桌边几个人同时坐直了身子，“真的假的？就你现在坐这儿跟我们说话的样子，去谈恋爱？”
“不是去谈，是参加观察类那种。”他解释了几句流程，说有四个嘉宾一起住几天，摄像机拍日常互动，后期剪成节目播出。
“那你不得天天找话说？”有人笑，“你平时话都不多。”
“所以我紧张啊。”他低头搅了搅杯子里的冰块，“第一次见面会结束，我回去写了整整两页纸的反思。”
“不至于吧，就聊个天而已。”
“可每一个反应都会被放大。”他说，“我说了个冷笑话，全场笑了一下，镜头马上切到每个人的表情。有人真笑，有人礼貌性扯嘴角，还有人根本没听懂。那一刻我就在想，我是不是搞砸了。”
朋友里有个学传播的女生听完摇头，“你太认真了。观众其实不在乎你说得对不对，他们在乎的是你有没有像个人。”
“什么意思？”
“就是别端着。你要是非得每句话都设计过才开口，反而假。但你刚才说自己写反思，这个状态就很真实——你看，你现在说这个的时候，眼神都在动，比你在台上讲话自然多了。”
旁边男生接话：“我觉得你能进这种节目挺好的。你不靠脸吃饭，全靠反应活着，反而容易出彩。只要别把自己当演员就行。”
他们聊到中间，手机震了一下。他瞥了一眼，是群里新消息。
夏初冉发了个表情包，一只猫捂着嘴偷笑，配文写着：“上次你说接吻交换细菌，我现在都不敢随便亲闺蜜了。”
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谁啊？”有人探头看。
“节目里的嘉宾。”他把手机转过去，“刚发来的。”
一群人凑上来扫了一眼，开始起哄，“哇哦，这互动可以啊。”
何晴也回了条语音，只有八秒：“你道具出问题那次，临时改流程的样子挺帅的，我都记住了。”
他点开听了一遍，又悄悄按了暂停。
柳如烟的消息最短，就一句话：“你说误触警报那段，很像你会做的事，可爱。”
他看完没说话，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几秒，然后轻轻往上划，把对话收了起来。
“怎么了？”朋友注意到他的表情，“被人夸可爱还不好意思？”
“不是。”他摇头，“我是没想到她们会注意这些细节。”
“说明她们也在认真看你。”刚才那个女生说，“而且不是用‘选手’的眼光，是用‘朋友’的眼光。”
这话让他心里松了一下。
有人问他接下来怎么办。
他把节目组安排的大致时间说了，下周三出发，五天四夜，住在海边别墅。
“你们说，我要不要主动做饭？”
“你会做？”
“会一点。关键是记得她们口味。”他简单提了句夏初冉不喜欢太咸，柳如烟爱吃酸，何晴不吃香菜。
“哟，你还记住了？”
“这种小事比答题得分有用。”他说，“如果哪天吃饭，我顺口说一句‘这个没放香菜吧’，她肯定会愣一下。”
“然后你就赢了。”有人笑，“好感度直接拉满。”
他们开始帮他设想各种场景。
有人说：“你可以带本书，在别人玩闹的时候安静坐着看，等有人好奇过来问，你就讲个有意思的段落，自然就聊开了。”
有人说：“晚上要是有星空环节，别急着抒情，说点奇怪的知识就行，比如星星其实是死掉的太阳，听起来吓人，但大家都爱听。”
他听着听着，笔在纸上记了几行字：
- 别怕冷场
- 小事记得比成绩重要
- 做饭时留意口味
- 说话不用每次都搞笑
正说着，手机又响。这次是视频通话请求，来电人是夏初冉。
他犹豫了一下，在众人起哄中点了接听。
画面一通，她正坐在沙发上，头发扎成马尾，背景像是家里。
“你们聚呢？”她笑着问，“没打扰吧？”
“没有，正好说到你。”
“哦？”她挑眉，“说我什么坏话了？”
“说你上次喝汤皱眉头，是因为盐放多了。”
“那不是盐的问题！”她立刻反驳，“是汤太烫了！我吹两下不行吗？”
大家都笑了。
她接着说：“不过你还真细心，我都忘了自己做过那个表情。”
“我也差点没记住。”他说，“还是回去看了录像才发现的。”
“别老看录像。”她语气忽然认真了些，“你本来什么样，就什么样。我们都看得见。”
视频只通了不到五分钟，她说要出门就挂了。但那几句话让他肩膀不知不觉放了下来。
之后大家继续聊，话题慢慢散开。有人说起自己参加过的团体活动，说最打动人的从来不是谁表现得多亮眼，而是谁愿意在别人沉默时接一句闲话，在冷场时讲个笨笑话。
“你不用变成另一个人。”那人看着他说，“你就做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已经够好了。”
聚会快结束时，何晴又发来一条文字：“要是海边能烧烤，记得提醒我带辣椒粉，我不吃香菜但超爱辣。”
他回了个“好”。
柳如烟隔了会儿也发了一句：“希望这次能多听你讲点实验室的事。”
他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打字回复：“下次讲我怎么把培养皿当成饭盒带去食堂。”
对方过了几秒回了个笑脸。
他收起手机，和朋友们一起走出咖啡馆。阳光照在脸上，不刺眼，暖的。
回宿舍的路上，他走得不快。路上遇到学生会的人在贴海报，有人骑车飞驰而过喊着“借过”，远处操场传来跑步的脚步声和笑声。
他掏出钥匙开门进屋，放下包，走到书桌前坐下。
那张写着“你是来交朋友的，不是来赢比赛的”的便利贴还在冰箱上贴着。他起身拿下来，看了看，重新贴回桌角，压得更平了些。
手机还在手里。他翻出聊天记录，一条条往下看。看到柳如烟说“可爱”那句时，他停下，轻声念了一遍。
然后合上手机，放在一边。
窗外有风穿过树梢的声音，楼下有人在打球，喊了一声“传球”。
他坐了一会儿，没打开笔记本，也没去翻之前的计划。
只是静静坐着，直到听见手机提示音再次响起。
他伸手拿起，屏幕亮起，是一条新消息。
来自夏初冉。